阴暗,潮湿。
散发着恶臭的下水道里,影佐龙一蜷缩在角落,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野狗。
冰冷的污水,漫过他的脚踝。
他失去了所有。
权力,地位,盟友,尊严……
施密特那记响亮的耳光,德国士兵那充满杀意的眼神,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脑子里,反复灼烧着他的神经。
他成了全上海的笑话。
一个被“幽灵”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被盟友当成疯狗一样追杀的蠢货。
“啊啊啊啊——!”
他再也无法抑制,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吼。
恨!
无尽的恨意,如同黑色的火焰,吞噬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复杂的计谋,周密的计划,在这一刻,都化为了灰烬。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
不是空白。
是在这极致的绝望和纯粹的恨意中,他反而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野兽般的“空明”状态。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整个世界,仿佛都变了。
空气中,那些常人根本无法感知的,细微的能量波动,开始在他的“感知”里,变得清晰起来。
那些事……“幽灵”留下的痕迹!
每一次行动,每一次激活,每一次系统能量的运转,都会在现实世界中,留下一丝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逸散能量。
对于普通人,对于任何仪器,这都毫无意义。
但对于此刻精神状态发生未知异变,解锁了“狂犬”特质的影佐龙一来说,这就像是血腥味,对于鲨鱼的致命吸引!
他闻到了!
在无数混杂的气味中,他闻到了一股最清晰,也是最“新鲜”的味道。
那个味道,指向一个方向。
他不知道目标是谁。
他也不知道具体的位置。
他只是本能地,从污水中站了起来,像一头循着血腥味追踪猎物的野兽,朝着那个方向,蹒跚而去。
……
法租界,安全屋内。
林烽看着沙盘上,那笔高达二十五万的爱国点数,以及刚刚解锁的【后勤科技树】,心情正好。
青霉素,无烟火药,雷达……
这些东西,如果能送到延安,将产生的价值,无可估量!
这才是釜底抽薪!
这才是真正能改变战争格局的力量!
然而,就在他准备仔细研究这些技术时。
嗡——
一声尖锐刺耳的警报,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炸响!
整个系统界面,瞬间被染成了血红色!
【警告!检测到宿敌“影佐龙一”在绝境之下,精神状态发生未知异变!】
【正在解锁全新特质——“狂犬”!】
林烽的瞳孔,猛地一缩。
【“狂犬”特质:该单位将放弃大部分逻辑思维与计划能力,行动模式转为以野兽般的直觉和嗅觉为主导。其精神力高度凝聚,对“系统能量”及“被激活者”散发的能量波动,将产生微弱的感知能力!】
什么?!
林烽的心脏,咯噔一下!
他立刻将意识切换回【上帝视角沙盘】。
地图上,代表影佐龙一的那个红色光点,果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它不再明亮,而是变得黯淡、深邃,像一个正在塌缩的黑洞,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它的移动轨迹,也变得毫无逻辑可言。
在一条条错综复杂的巷道里疯狂乱窜,像一只被火烧了屁股的无头苍蝇。
但……
林烽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红点。
他发现,那个红点虽然在毫无章法地乱窜,但它每一次转向,每一次选择路径,都让它在总体上,朝着一个方向,在缓慢地,但却无比坚定地靠近!
那个方向是……
林烽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了另一个绿点上。
“千面”!
苏月影!
她为了继续监视和策反汉斯,此刻正潜伏在距离德国商会不远的一处公寓里!
该死!
林烽瞬间明白了。
影佐龙一的新能力,根本不是什么情报或者追踪技术!
这是“玄学索敌”!
是一种完全不讲道理的,野兽般的直觉!
自己所有的计划,所有的伪装,在这样的“直觉”面前,都可能失效!
【警告!目标与‘千面’直线距离缩短至500米!】
【警告!目标与‘千面’直线距离缩短至300米!】
【警告!目标与‘千面’直线距离缩短至100米!】
系统的警报,一声比一声急促!
沙盘上,那个代表着影佐龙一的红点,已经拐进了苏月影所在公寓楼的街区!
林烽的额头,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通过系统,向苏月影下达了有史以来最紧急,也是最不容置疑的命令!
【影佐正在靠近!不要问为什么!】
【放弃汉斯!立刻从安全通道撤离!立刻!重复!立刻撤离!】
……
公寓内。
空气中,还残留着红酒的香气。
汉斯已经喝得微醺,正靠在沙发上,向他心爱的“娜塔莎”,倾诉着对施密特和影佐龙一的不满。
苏月影坐在他的对面,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耐心地倾听着。
她的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她正准备抓住汉斯情绪的突破口,对他进行更深一步的策反。
就在这时。
林烽那道冰冷、急促的指令,如同电流般,直接在她脑海中炸响!
苏月影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影佐?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这个念头,只在她的脑海里闪现了零点零一秒。
下一刻,她所有的疑惑,都被绝对的服从所取代。
指挥官的命令,就是一切!
她没有任何犹豫。
“亲爱的,你的酒杯空了。”
她站起身,自然而然地走到汉斯身后,俯下身,似乎要去拿桌上的酒瓶。
汉斯不疑有他,正要开口说话。
苏月影的手,却如同闪电般,在他的后颈处,重重地切了一下!
汉斯哼都没哼一声,脑袋一歪,直接晕了过去。
苏月影看都没看他一眼,动作快到极致。
她迅速走进卧室,在短短十几秒内,就脱下了那身性感的连衣裙,换上了一套毫不起眼的粗布衣裤。
接着,她用一块抹布,飞快地擦掉了自己触碰过的所有地方。
酒杯,门把手,沙发扶手……
抹去一切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她没有走门,而是径直来到窗边。
她向外看了一眼,确认了后巷的位置,然后毫不犹豫地翻身出窗,抓住一根早就预设好的粗绳,如同暗夜中的灵猫,悄无声息地向着大楼后巷滑落下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
十几秒后。
就在苏月影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巷口拐角的黑暗中时。
一个衣衫褴褛,头发散乱,浑身散发着恶臭的身影,出现在了公寓楼下。
正是影佐龙一!
他像一头迷路的野狗,茫然地站在原地。
他抬起头,用力地,贪婪地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那股诱人的,“幽灵”的味道,在这里,变得无比浓郁。
但……
也在这里,戛然而止。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凭空抹去了一般。
“气味……在这里消失了……”
影佐龙一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嘶吼。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苏-月影刚刚离开的那个,还开着一道缝隙的窗户上!
就是那里!
他眼中闪过一丝野兽般的困惑和暴虐,再没有任何犹豫,疯了一样冲进了公寓大楼!
砰!
他一脚踹开了汉斯的房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
只有那个德国军官,像一头死猪一样,瘫倒在沙发上。
影佐龙一的目光,扫过房间。
空气中,除了酒气,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属于女人的香水味。
是“娜塔莎”的味道!
那个汉斯迷恋的,舞女的味道!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了影佐龙一那混沌的脑海!
“娜塔莎”……“幽灵”……
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没有去管那个晕倒的汉斯。
他反而笑了。
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无比的狰狞,无比的怨毒。
他缓缓走到桌旁,拿起了那台黑色的电脑。
他拨通了一个他刚刚还恨之入骨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传来施密特极度不耐烦的声音。
“谁?!”
影佐龙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用一种沙哑而诡异的语调,缓缓说道:
“施密特先生,别那么大火气。”
“我想,我抓到‘幽灵’的尾巴了。”
“你的军官,汉斯先生,似乎和她关系匪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