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梦凝甚至未曾多看那皇族世子一眼。且不论他区区武幽境的实力根本不足为虑,单是有洛天邪在,洛曦就绝无可能落入这等货色手中。
她径直走入贵宾厢房。甫一踏入,一股淡淡的、仿佛沉淀了岁月的古老檀香便萦绕鼻尖。房间内极为宽敞,陈设极尽奢华,晶石灯盏散发着柔和光辉,地上铺着不知名的珍贵兽毯,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低调的极致尊贵。
然而冰梦凝对此并无太多感触,她随意地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自顾自地取过一支晶莹酒壶,斟了半杯如血般殷红的酒液,轻抿了一口。
“恭迎冰主大人驾临惊鸿阁。”
一位老态龙钟、拄着蛇头拐杖的老者,在江林的恭敬陪同下缓步走了进来。
“想必你就是惊鸿阁真正的阁主,炎楠天了。”冰梦凝目光未抬,声音平淡,“我来此并无大事,你这老怪物,倒不必摆出这般阵仗。”
此言一出,宛如石破天惊!
炎楠天浑身一震,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一旁的江林更是瞬间冷汗涔涔,几乎无法站稳。
冰梦凝……她怎么会知道?惊鸿阁阁主的真名,这是一个被严密保守了数百年的秘密,甚至连作为心腹的江林都毫不知情!这绝密之事,她竟能一语道破?炎楠天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几乎怀疑自己身边出了叛徒,或是沉睡中曾泄露过梦呓。
“冰主……不愧是天纵之才。”炎楠天终究是经历过无数风浪的人物,迅速压下心中的震惊,强作镇定道,“竟连老夫这点微末底细,都查得如此清楚。”即便被点破身份,他也没有立刻表现出敌意或畏惧。
“我也没想到,”冰梦凝终于抬眼看他,目光深邃,“曾经叱咤风云、与冰鸿宇争锋的炎楠天,竟会变成如今这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她能知晓这个秘密,全然是炼化冰鸿宇残魂时获得的零星记忆碎片。她不明白,当年那个与先祖势均力敌的豪雄,为何会沦落至此。
“呵……些微悲惨过往,不提也罢。”炎楠天脸上皱纹抖动,露出一丝苦涩,“还望冰主大人,能为老夫保守这个秘密。”
他已活了五百余载,实力深不可测,当年便与冰鸿宇不相上下,若非遭遇巨变,如今修为必定更为恐怖。
“闲话于我无益。”冰梦凝放下酒杯,转入正题,“此次拍卖,可有什么能入眼的东西?”
“都是些寻常玩意儿,怕是入不了冰主大人的法眼。”炎楠天苦笑摇头。以冰梦凝如今的境界和身负的传承,寻常珍宝确实难以引起她的兴趣。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留了。”冰梦凝起身,“这种酒,给我装上,越多越好。”
炎楠天的脸颊肉眼可见地抽搐了一下:“冰主大人……这乃是‘琼浆玉液’,采天地灵粹,百年光阴方能勉强酿得一壶……”他可是亲眼见过冰梦凝的“胃口”有多大。
“我不管。”冰梦凝语气不容置疑,“有多少,拿多少。”
“……”炎楠天沉默片刻,咬了咬牙,“行!但……冰主大人需得帮老夫一个忙。”
“拿人手短,替人消灾。说。”
“听闻冰主大人有逆转生死、恢复生机之无上神通……”炎楠天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渴望,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不知大人……可否垂怜,助老夫恢复些许生机?”
“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冰梦凝没有立刻答应,反而再次追问,“冰鸿宇与你决战之后,便传闻破境失败,继而消失。你呢?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也不清楚……”炎楠天眼中闪过一丝深入骨髓的恐惧,仿佛不愿回忆那噩梦般的过往,“或许……当初我们二人都遭了他人的暗算。不止是我们,那时……还有许多强者的生机都被莫名夺去……”
夺人生机!
冰梦凝心念电转,瞬间再次想起魔关于“生命禁区”、“古神”以及“成仙契机”的言论。冥冥之中,她仿佛抓住了其中的一丝关联。
“我试试。能否成功,看你自己的造化。”
她运转生字秘,周身泛起莹润绿芒,强行从虚空中剥离出一股精纯却不算庞大的生机,缓缓渡入炎楠天体内。
生机入体,炎楠天干枯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充盈,佝偻的腰背渐渐挺直,从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赫然变回了一个气血旺盛、不怒自威的中年人模样!虽然他流失的本源并未完全恢复,但状态已远胜之前!
“多谢冰主大人!”炎楠天感受着体内久违的蓬勃力量,激动得声音发颤,抱拳郑重道,“此恩炎某铭记于心!日后但有所命,无所不辞!若皱一下眉头,便枉为男儿!”
“无妨。”冰梦凝淡淡应道,“尽快替我打探我父母冰玄川与黎慧珍的消息。我要前往南疆,约一月后返回。届时,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收好炎楠天命人取来的所有“琼浆玉液”后,冰梦凝便转身离去,只留下神色复杂、陷入沉思的炎楠天。
“阁主,外面的拍卖……”江林在一旁小声提醒。
“你且看着处理。”炎楠天挥挥手,目光决然,“我要亲自出去一趟。惊鸿阁,暂由你掌管。”
说完,他竟也迅速回房收拾,随即匆匆离去,身影消失在惊鸿阁深处。
冰梦凝一路南行,不久便抵达了千寒玄院的所在地。
然而,就在学院气派的大门之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等候多时。此人气息沉凝,竟也已突破了造化境,达到了巅峰层次——短短三年不见,进境可谓神速。
这人,正是当年云州大赛,天玄境战场上,与洛曦展开最终决战的幽若曦!
“你来了?”
幽若曦睁开清冷的眸子,看了冰梦凝一眼,语气平淡,竟似乎没有多少畏惧,随即又闭上了眼,继续调息。
“我们认识吗?你是哪位?”冰梦凝故意问道,脚步未停。
她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了周围千寒玄院弟子的骚动。
“这人谁啊?居然连我们幽若曦师姐都不认识?” “就是,哪来的乡巴佬?” “敢在千寒玄院门口这么嚣张,真是不知死活!” 很快,周围便围拢了不少人,对着冰梦凝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三年时间,冰梦凝的气质容貌变化太大,且她当年虽在云州扬名,但真正见过她的人并不多,远不如幽若曦在本院弟子中辨识度高。
“住嘴!”幽若曦猛地睁开眼,一声冰冷的呵斥让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
冰梦凝并未理会这些嘈杂,她不想耽搁时间,径直从幽若曦面前走过,仿佛她只是路边的一颗石子,彻底无视。
然而,就在她即将走远之时——
噗通!
身后传来一声清晰的跪地之声。
只见幽若曦竟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这一幕,让周围所有弟子瞬间倒吸一口冷气,目瞪口呆,纷纷开始疯狂猜测冰梦凝的真实身份。
“求冰主大人出手相救!”幽若曦的声音清晰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放下所有的骄傲,说出这般多的话,“幽若曦愿此生为奴为婢,侍奉大人左右!”
“嗯?”
冰梦凝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眉头微蹙,满心疑惑。她与幽若曦并无交情,甚至可以说曾是擂台上的对手,此番突然跪求,所为何事?
“我再说一遍,我认识你吗?”冰梦凝的声音依旧冷淡,并未因对方的跪求而有丝毫动容。她肩头的荆棘兽也似乎感受到了气氛的诡异,停止了嬉闹,歪着脑袋,对着幽若曦“吱吱吱”地叫了几声,小爪子还在空中比划着,仿佛在询问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