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流火阁内室,檀木熏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何太叔目光一扫,发现今日接待他的并非熟悉的糜阁主,而是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修士——赵副阁主。
此人一身锦缎华袍,腰间玉带坠着几枚精巧的算珠,手指修长白皙,一看便是常年执掌账册之人。
何前辈,稀客啊!赵副阁主笑容可掬地起身相迎,亲自斟了一杯灵茶奉上,不知今日光临流火阁,有何贵干?
何太叔接过茶盏,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不动声色地问道:赵道友,上次托糜阁主帮忙搜集的火系、水系飞剑材料,不知可有眉目了?
赵副阁主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哎呀,这个嘛......他打了个哈哈,手指不自觉地拨弄起腰间的算珠,何前辈也知道,这等珍稀材料可遇不可求,阁中虽有些线索,但尚未......
话未说完,何太叔心中已然明了。
流火阁背后势力错综复杂,除了糜阁主这一脉外,还有数家修真世家参股和一些松散势力。
显然,他之前提供的关于青玉谷的消息,并未让这些股东们获得的利益,所以对他的委托也是敷衍了事。
何太叔放下茶盏,瓷杯与桌面相触,发出清脆的声。
他抬眼看向赵副阁主,目光如炬:既然如此,不知糜阁主今日可在阁中?在下有些要事,想与他当面商议。
赵副阁主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圆滑的笑容:真是不巧,糜阁主今早刚出门,去谈一笔大生意了。他故作遗憾地摇头,要不......何前辈过几日再来?
面对赵副阁主这番推诿之词,何太叔并未动怒,只是神色淡然地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灵茶。茶水清冽,带着淡淡的灵气,却掩不住他眼底的一丝冷意。
他缓缓抬眸,目光如古井无波,淡淡地扫了赵副阁主一眼,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无妨,我便在此等到糜阁主有空为止。
说罢,他竟直接闭目养神起来,周身气息内敛,俨然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态。
赵副阁主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
他堂堂流火阁副阁主,平日里谁不给他三分薄面?可眼前这位筑基修士却如此不给情面,让他心中暗恼。
然而,修真界实力为尊,他一个练气期修士,哪敢真的得罪筑基前辈?
赵副阁主眼珠一转,脸上的笑容又重新堆了起来,语气更加恭敬:哎呀,您看我这记性!
他故作懊恼地拍了拍额头,方才属下传讯说,糜阁主半个时辰后就回来。前辈若不嫌弃,在此稍候片刻如何?
何太叔连眼皮都没抬,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便再无下文。
室内气氛顿时凝固,赵副阁主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
他干笑两声,识趣地找了个借口:那前辈先歇着,我去催人备些上好的灵果来。
退出房门后,赵副阁主长舒一口气,额头已沁出一层细汗。
他掏出一方锦帕擦了擦,随即阴沉着脸招来一名心腹,压低声音道:速去通知糜阁主,就说何前辈亲自登门,有要事相商。
那下属闻言,脸色一变,连忙点头称是,转身便化作一道流光朝城外飞去。
不到半个时辰,赵副阁主再次前来,脸上堆满殷勤的笑容。
何前辈,让您久等了!他躬身作揖,语气比先前热络了几分,糜阁主已在赶回的路上,特意嘱咐我先请您移步内院凉亭稍候。那里清静雅致,还备了上好的云雾灵茶,最适合商谈要事。
何太叔闻言,嘴角微扬,终于给了赵副阁主一个浅淡的笑容:有劳了。
凉亭坐落在一片青翠的灵竹之间,四周薄雾缭绕。
汉白玉雕琢的亭柱上缠绕着几株开着紫花的灵藤,石桌上摆着一套青玉茶具,茶壶嘴正袅袅升起带着灵气的白雾。
何太叔刚坐下不久,茶香还未散尽,远处便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何道友,久等了!
糜阁主大步流星地走来,一袭暗红色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抱拳行礼时,袖口金线绣的流火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然而当他看清何太叔的修为后,眼中瞬间闪过一抹诧异:道友竟已突破至筑基初期?这等修炼速度,当真令人叹服!
何太叔摆手谦辞:不过是侥幸罢了。他指尖轻叩石桌,话锋一转,倒是那两把飞剑的材料......
糜阁主笑容微敛,抬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
茶雾氤氲间,他的神色渐渐严肃:道友想必也猜到了其中关节。他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青玉谷的消息经查证属实,但阁中各家势力......
原来流火阁内部派系复杂,糜阁主虽为明面上的掌事人,但重大决策需经几位大股东首肯。
那些老狐狸坚持要等情报队摸清青玉谷中情况,拟定完整的猎杀方案后,才肯兑现承诺。
不是糜某不愿帮忙,他苦笑着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只是何道友你所需的材料都好似价值连城不好获取,目前搜集到的火系材料就一种,水系还没搜寻到......玉简在桌上推至何太叔面前时,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亭外一阵风过,灵竹沙沙作响,几片竹叶飘落在石桌上,恰盖住了玉简的一角。
糜阁主一番解释过后,何太叔面上不显喜怒,只是指尖在石桌上轻轻敲击了两下。他心中暗叹一声:果然如此。
这一年来闭关疗伤时,他早已将流火阁内部可能的情况推演了数遍。如今看来,自己的猜测分毫不差——这些商会的老狐狸们,终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既如此......
何太叔忽然抬手,从腰间解下一个灰扑扑的储物袋,随意地丢在石桌上。储物袋落在青玉桌面时,发出的一声闷响,显然分量不轻。
糜道友不妨先看看这个。何太叔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这些是我这些年猎杀的妖族躯壳,或许能抵上一部分材料的价值。
糜阁主眉头微挑,心中不以为然。
他自然清楚何太叔所求的那些材料有多珍贵——火系的、水系的,哪样不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区区一袋妖兽材料,怎么可能抵得上?
但碍于情面,他还是伸手拿起了储物袋。就在他的神识探入袋中的一瞬间,脸色骤变!
这......
储物袋内,整整齐齐码放着十余具完整的妖兽尸骸。每一具都散发着强烈的妖力波动,最差的也是筑基初期,更有几具明显达到了筑基中期!其中一具通体漆黑的蝎形妖兽,甲壳上还泛着金属光泽,赫然是罕见的玄铁沙蝎!
糜阁主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储物袋险些脱手。他猛地抬头,看向何太叔的眼神已完全不同:何道友,这些......都是你独自猎杀的?
凉亭内忽然安静下来,只有灵茶的热气在两人之间袅袅升起。何太叔没有回答,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个笑容,让糜阁主后背陡然生出一层细密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