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米高空之上,浓密的云层中,师云礼的寒月舟静静悬浮。透过云隙,他能清晰地看到何太叔二人正在山脉中搭建临时洞府,俨然一副要长期驻留的模样。
这个发现让师云礼面色阴晴不定,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飞舟的玉质栏杆。
难道...真的是我多疑了?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迷茫。数月来的跟踪消耗了大量精力,却只证实对方确实是来采药的。这种挫败感让向来冷静的师云礼也失去了耐心。
罢了!
随着一声轻喝,寒月舟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银光,师云礼不再隐藏行踪,全力催动飞舟朝着东海方向疾驰而去。
飞舟撕裂云层时产生的音爆如雷霆炸响,惊得方圆百里的飞禽走兽四散奔逃。
云雀峰上,宋家的巡逻修士立即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
何方修士如此放肆!
三道剑光冲天而起,却是为时已晚。寒月舟早已化作天边的一点银芒,瞬息间便消失在了视野尽头。
山腰处,何太叔负手而立,山风拂动他的青色长袍。望着天际消失的银芒,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身旁的堵明堂眼中异彩连连,这个向来骄傲的世家子弟此刻心悦诚服地抱拳行礼。
何兄神机妙算,在下五体投地。堵明堂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敬重,先以大陆之行迷惑众人,再借云雀峰彻底打消疑虑。这等谋略,当真令人叹服。
何太叔深邃的目光依旧凝视着师云礼离去的天际线,眉宇间凝着一丝化不开的谨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沉稳:堵兄,为保万全,我们不妨在云雀峰再逗留半年。
堵明堂闻言先是一怔,随即脸上浮现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此刻他对何太叔的谋略已是心悦诚服,当即拱手道:何兄思虑周全,就依你所言。言语间已带着几分对这位散修道友的钦佩与信赖。
二人就此在云雀峰安顿下来。这半载光阴里,他们表面上过着闲云野鹤般的修行生活:白日里或漫步山涧采药,或于青石上对弈论道;夜间则在临时开辟的洞府中交流修炼心得。
堵明堂将世家珍藏的阵法典籍倾囊相授,何太叔则以散修独特的视角予以点拨,二人相得益彰。
殊不知,在万丈云霄之上,师云礼的寒月舟去而复返,正隐匿于流动的云海之中。
这位师家天才终究心有不甘,特意布下这出明撤暗伏之计。他每日暗中观察二人举动,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然而何太叔的谨慎超乎想象。
这半年来,他们连采药的范围都严格控制在云雀峰外围,从未踏足灵脉核心区域。日常交谈更是滴水不漏,丝毫不提金丹洞府之事。师云礼纵有千般机变,也寻不到半点破绽。
最终,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师云礼立于飞舟甲板,望着山下隐约的灯火,发出一声长叹。
他不得不承认,这次是真的跟错了目标。更令他忧心的是,周欢与钟离云鹤此刻恐怕正在深海堡垒加紧排查其他嫌疑人。
不能再耽搁了。
破晓时分,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映照在师云礼的寒月舟上。飞舟缓缓启动,银白色的船身在朝霞中泛起淡淡流光,朝着深海堡垒的方向渐行渐远。
与此同时,云雀峰半山腰处,一座由灵檀木搭建的简陋木屋内,何太叔与堵明堂正在论道。
何太叔似有所感地抬头望天,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因修炼过特殊神识秘术,何太叔敏锐地感知到高空之上那股若有若无的窥视感终于消散。他望向天际,眼中闪过一丝洞悉一切的光芒,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何兄?堵明堂疑惑道。
无事。何太叔轻抚茶盏,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的面容,只是觉得,我们或许该准备启程了。
何太叔终于正式提出离开。早已按捺不住的堵明堂闻言大喜,当即前往宋家驻地辞行。
宋家的执事长老再三挽留,又是设宴饯行,又是赠送灵药,盛情难却之下,二人又多耽搁了几日。
最终在宋家众人目送下,飞舟腾空而起,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天际。
飞舟并未直接前往目的地,而是先回到了当初的青霄仙城。二人在城中最大的醉仙楼住了十余日,每日除了采购物资,便是刻意在城中各处露面,营造出寻常修士游历的假象。
直到确认再无任何可疑气息尾随后,在一个清晨,飞舟悄然离城,朝着与深海堡垒完全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那里,正是金丹洞府所在的海域。
....
飞舟划破长空,在碧海蓝天之间留下一道淡淡的灵光轨迹。何太叔与堵明堂二人轮流驾驭飞舟,日夜兼程地向情报上的金丹洞府的坐标进发。
这一飞便是整整一年光景,期间经历了无数艰险。
每当灵力耗尽之时,他们便寻一处稍大的岛屿暂作休整。有时是火山群岛中冒着硫磺烟气的礁岩,有时是长满奇异灵植的翡翠小岛。
在这些短暂的停留中,堵明堂会取出随身携带的灵茶烹煮,而何太叔则总是不厌其烦地检查飞舟上的防护阵法。
航程中最危险的莫过于穿越怒涛海峡那次。
百丈高的巨浪如城墙般压来,海中更潜伏着数头相当于筑基后期的玄冥海兽。
何太叔临危不乱,一手掐诀稳住飞舟,一手祭出本命法器金锐剑,剑光如虹,将扑来的妖兽尽数斩退。
堵明堂则全力催动防御阵法,二人在惊涛骇浪中硬是杀出一条生路。
此刻,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看似平静的浅滩海域。
阳光照射下,海水呈现出梦幻般的碧绿色。但以修士的目力可以隐约看到,水下百丈处是一座沉睡的巨型山脉,那所谓的不过是山脉最高峰的顶端罢了。
就在这时,天边忽然传来一阵清越的鸣响。只见一艘通体碧绿的飞舟破云而来,舟身雕刻着精美的海浪纹路,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经过一年的长途跋涉,何太叔与堵明堂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终点。飞舟缓缓降落在浅滩上空,下方的海水清澈见底,隐约可见山脉顶峰上那些被海水侵蚀了千万年的古老石纹。
飞舟稳稳悬停在碧波荡漾的海面上方,何太叔与堵明堂并肩立于甲板。海风轻拂,带着咸湿的气息,吹动二人的衣袍猎猎作响。
何太叔双目微闭,筑基后期的神识如潮水般向四周扩散,仔细探查着方圆十里内的每一寸海域。
他的谨慎早已刻入骨髓——在这等未知之地,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神识扫过海底山脉的每一道沟壑,隐约能感知到山脉内部传来的微弱灵力波动,却始终找不到明确的入口痕迹。
另一边,堵明堂手持一方鎏金罗盘,指针在灵力的催动下飞速旋转。
他眉头紧锁,口中念念有词:按照那位幸存修士的描述,洞府外围设有空间挪移阵法。他被传送出来时,就是在这片海域...
何太叔睁开双眼,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如此说来,这座海底山脉极可能已被那位金丹前辈整个掏空,改造成了洞府。
他指向水下若隐若现的山体轮廓,你看那些岩壁的走势,太过规整,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好像被修整过一样。
堵明堂点头赞同,但随即面露难色:可找不到入口,我们总不能把整座山劈开...话未说完,他突然发现罗盘指针剧烈颤动起来,指向海底某处。
就在二人专注商议之际,千里之外的一座荒岛上,一个身着玄色法袍的中年男子正通过一面青铜古镜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镜面泛起幽幽青光,清晰地映出飞舟上的景象。男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手指轻轻敲击镜框:有意思...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找到这里了。
他身旁的石台上,摆放着一块与堵明堂手中极为相似的罗盘,只是上面的符文更加古老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