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裹挟着血腥味，在山谷间盘旋往复，似是亡灵低吟。
残血的鬼侍半跪于地，胸腔处一道狰狞的伤口撕裂开来，黑血正顺着指缝汩汩渗落，在地面汇成一滩扭曲的暗影。
它那双猩红眼珠里，非但没有半分濒死的惧色，反而翻涌着近乎癫狂的戾气。
脖颈处，一枚暗紫色的鬼纹更随着它粗重的喘息隐隐发光，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邪气息。
汪晓的目光始终锁定着那枚忽明忽暗的鬼纹，猝不及防间，一股诡异气息骤然袭来，撞得他眉心骤缩，原本沉静的双目骤然一凝，眸底掠过一丝锐利的警惕。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鬼瞳轰然睁开，眼白处瞬间爬满暗金色的纹路，原本漆黑的瞳孔亮得惊人，竟透出几分穿透虚妄的锐利。
鬼瞳扫视之下，鬼侍周身的气机无所遁形。
透过鬼瞳，汪晓清晰看到，这鬼侍体表萦绕的黑血里，裹挟着浓郁却浑浊的自身魂气，狂躁得像是即将燃尽的野火。
而颈间那枚鬼纹，正源源不断地从虚空汲取精纯鬼气，顺着印纹脉络注入其体内。
每一次流转，都让鬼侍身上的戾气更盛一分。
更让汪晓心头一凛的是，他甚至能看清印纹深处缠绕着一缕极细、若有若无的精神丝线，正遥遥与某个远方的鬼师相连。
就在汪晓的鬼瞳将鬼侍周身气机照得通透时，那鬼侍突然身体一颤，像是被这窥探的目光惊扰。
它原本涣散的眼珠骤然聚焦，猛地抬头，断裂的脖颈以一个扭曲的角度转向汪晓，眼眶里的红芒暴涨，血丝如同蛛网般爬满眼白，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露出森白的獠牙，喉间发出“嗬嗬”的低吼，眼神里的凶光直刺人心。
显然，它敏锐捕捉到了汪晓鬼瞳中散逸的鬼气，立刻将其视作最危险的敌人。
下一刻，鬼侍断臂处的鬼气骤然暴涨，在半空凝聚成一柄布满倒刺的鬼斧，斧刃裹挟着蚀骨的阴风，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汪晓劈头砸来。
江影反应极快，几乎在鬼斧成型的瞬间，他足尖点地，身形鬼魅般掠至汪晓身前，周身鬼气轰然炸开，化作一面厚重的漆黑气墙。
“铛”的一声巨响，鬼斧狠狠劈在气墙上，黑气剧烈翻滚，如同被巨石砸中的海面，涟漪层层扩散。
江影闷哼一声，脚下地面瞬间崩裂出蛛网般的裂痕，膝盖微微下沉，显然承受了巨大的冲击力。
趁鬼侍收斧的间隙，江影指尖凝出三道鬼气刺，直袭对方要害。
可鬼刺刚触到鬼侍体表，便被一层紫色光晕弹开，反倒激起了鬼侍更凶戾的反扑。
它猛地甩头，黑血溅落之处，竟凭空生出数只青灰色的鬼手，指甲尖锐如刀，直抓江影的脚踝。
“我来牵制它！”林诗韵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江影的窘境。
她手中长剑早已灌满灵力，剑身泛着冷冽的灵光从侧面刺来，精准挑开缠向江影的鬼手。
随即，她又脚步疾点，绕到鬼侍身后，与江影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汪晓则趁江影、林诗韵牵制的时机，双目微闭，周身散逸的鬼气骤然变得柔和却极具穿透力，施展出思绪侵扰技能。
无形的精神波动顺着空气蔓延，直扑鬼侍的识海，试图搅乱它的神智。
鬼侍的动作猛地一滞，猩红的眼珠出现片刻的涣散，挥斧的速度明显慢了几分。
林诗韵立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长剑直刺而出，直指鬼侍胸前的伤口。
可就在剑尖即将刺入的瞬间，鬼侍颈间的印记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紫光。
它猛地回神，反手一斧横扫，逼得林诗韵仓促后跃，肩头被斧风扫过，瞬间泛起一层黑紫的灼伤，疼得她闷哼一声。
不过，林诗韵并未放弃，身形一闪，再次逼近鬼侍，长剑精准刺中它的心脏位置。
灵光炸开，鬼侍的魂体瞬间被打散，化作一团黑气。
可还未等松口气，那团黑气便在印记的牵引下，如同被磁石吸引般重新聚拢。
仅仅片刻，鬼侍竟再次凝出形体，眼中的凶光比之前更甚。
面对这诡异的一幕，江影目瞪口呆，下意识开口：“怎么回事，为何杀不死它？”
汪晓当即沉声道，语气带着笃定：“这鬼侍受鬼师操控，脖颈上的印记是它的第二能量源，更是鬼师传递指令、维系其魂体的关键——要杀它，必须先破印记！”
话音落下，他与江影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便瞬间达成默契。
江影猛踏前一步，双手结印，磅礴的鬼气在身前汇聚，化作一条巨大黑蟒，朝着鬼侍猛扑而去，死死缠住它的四肢。
鬼侍疯狂挣扎，周身黑气不断冲撞黑蟒，可黑蟒却如铁箍般纹丝不动，牢牢限制着它的动作。
与此同时，汪晓纵身跃起，鬼瞳中的暗金色纹路愈发炽盛，指尖凝聚出锋利的鬼爪，同时再次催动思绪侵扰，加剧鬼侍的痛苦与混乱。
鬼侍嘶吼着，却被江影的黑蟒牢牢束缚，只能眼睁睁看着汪晓的鬼爪朝着自己颈间的印记抓来。
“滋啦——”
鬼爪触碰印记的瞬间，紫色光晕剧烈波动，发出刺耳的声响。
鬼侍受到攻击，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周身鬼气疯狂冲撞。
江影的黑蟒被震得节节溃散，他也被气浪震飞数米，重重撞在崖壁上，嘴角溢出黑血。
但汪晓借着这一瞬的僵直，猛地将鬼爪拧转，硬生生将那枚鬼纹撕裂出一道口子。
印记受损，连接鬼师的精神丝线断裂。
鬼侍身形猛地一颤，周身的黑气飞速流逝，原本勉强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黑血喷涌而出。
林诗韵立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全身灵力尽数灌注剑身。
长剑化作一道银白色的闪电，从鬼侍被撕裂的印记处直穿而入。
“破邪！”
随着她的娇喝声，灵光在鬼侍体内轰然炸开。
失去印记的支撑与鬼师的操控，鬼侍的魂体再也无法凝聚，黑气瞬间如潮水般退去。
它徒劳地挥舞着鬼斧，最终在灵光与鬼气的双重冲击下，魂体寸寸碎裂，彻底消散。
战后，山谷间恢复了短暂的沉寂，汪晓、江影、林诗韵皆浑身浴血，狼狈不堪。
江影扶着岩壁勉强站起，胸口仍因之前的撞击隐隐作痛。
林诗韵的肩头红肿一片，黑紫的灼伤格外扎眼。
汪晓则因连续催动鬼瞳与技能，气息不稳。
看着地上残留的黑血与鬼气消散的痕迹，一人二鬼心中皆暗暗后怕。
要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被鬼师操控的鬼侍，若是日后直面鬼师，甚至更强大的鬼将，又该是何等凶险？
山谷里的血腥味还未散尽，汪晓扶着林诗韵靠向岩石，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五公里外的天空。
那里的黑气云层已翻滚成墨色的巨浪，连残阳的赭红都被彻底吞噬。
只有偶尔炸开的灵光，像濒死的星辰般短暂亮起。
“他们……似乎快撑不住了。”林诗韵的声音带着颤抖，肩头的灼伤让她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但更让她心悸的，是那片云层里那越来越弱的灵力波动。
江影用袖口擦去嘴角的黑血，抬头望去时，黑袍下的眉头紧紧拧起。
他能比人类修士更敏锐地捕捉到阴邪之气的流动。
主战场的上空，紫阳真人的紫色法剑已布满裂纹。
他被五名鬼师围在中央。
鬼师手中，骨质法杖顶端的骷髅头不断喷出黑火，将紫阳真人的护身雷气灼烧得滋滋作响。
最左侧的鬼师突然结印，鬼气化作的绳索死死攥住了法剑的剑柄。
“紫阳道友莫慌，我来助你！”慧能大师嘴中大喊，欲分神支援，却被身前的鬼师用毒雾逼得连连后退。
紫檀佛珠在他指间飞速转动，每转一圈便有一颗珠子崩裂，此刻已只剩七颗还在苦苦支撑。
“砰！”
鬼师挥舞着鬼爪猛地发力，紫阳真人的法剑应声断裂。
黑火顺着断口爬上他的手腕，瞬间燎起一片焦黑。
紫阳真人嘶吼着挥掌拍向鬼师，却被对方用骨杖挡开。
杖端的骷髅头狠狠撞在他的胸口，让他如遭重锤，喷出一大口鲜血。
“师父！”
一旁的弟子们目眦欲裂，想冲上前，却被鬼卫结成的黑阵拦住。
战场的另一端，李玄真的青锋剑已卷了刃。
他拼尽全力劈开一只扑来的鬼卫，却被侧面袭来的鬼侍用术法缠住了脚踝。
黑色的鬼气顺着经脉往上窜，让他的半边身子僵硬，瞬间从空中坠落。
“阿弥陀佛……”慧能大师的佛光罩终于裂开一道缝隙，毒雾趁机涌入，呛得他剧烈咳嗽。
一名鬼师抓住机会，指尖符文亮起，凭空凝结出一柄黑刃，直刺他的后心。
智慧大师没有躲闪，只是将最后三颗佛珠掷向空中。
金色的梵文如潮水般涌出，暂时逼退了周围的鬼师，却也耗尽了他最后的灵力。
黑刃穿透胸膛的瞬间，他望着裂缝的方向，喃喃道：“终究……还是没能守住啊……”
蓬莱老者的法器早已断成数截，他用最后的灵力在身前筑起一道水墙，却被鬼师的黑焰火球轻易烧开。
水墙溃散的刹那，三只鬼卫同时扑至，利爪撕开了他的道袍，也撕开了他的胸膛。
海蓝色的衣襟被鲜血浸透，老者坠落时，还在试图抓向空中飘散的龟甲碎片。
那是他的本命法宝，此刻已碎成齑粉。
道玄真人拖着断腿，在废墟中艰难爬行。
他的八卦阵早已破碎，手中只剩下半块染血的阵眼玉佩。
一名鬼师缓步走到他面前，骨杖轻敲地面，黑色的鬼气如藤蔓般缠绕上他的躯体。
道玄真人没有求饶，只是将玉佩紧紧按在胸口，口中念着残缺的口诀。
那是龙虎山代代相传的镇邪咒，此刻却连最普通的鬼气都驱散不了。
鬼气钻入七窍的瞬间，道玄真人的躯体在黑焰中蜷缩成一团，最终化作一缕青烟。
幸存的修士们彻底陷入了绝望。
年轻弟子们被鬼卫逼得节节后退，灵力耗尽的他们连站立都困难，只能看着同门一个个倒下，看着鬼师们的黑袍在黑气中愈发嚣张地飘荡。
还有那些曾经被视为“大能”的存在，此刻或坠落、或燃烧、或化作青烟，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黑气云层的中心，裂缝再次扩张，边缘的山体被无形的巨力碾成粉末。
鬼师们的吟唱声越来越高亢，地面的沟壑里涌出更多的毒雾，空中的鬼符如同乌云般压下，将最后一点灵气都彻底吞没。
“完了……连紫阳真人他们都……”
一名年轻的蜀山剑修瘫坐在地，看着自己被鬼气腐蚀的手掌，眼中充满了恐惧。
他的话没能说完，一只鬼卫的利爪从他身后穿出，带起一串滚烫的血珠。
五公里外的山谷里，汪晓、江影、林诗韵看得浑身冰凉。
林诗韵捂住嘴，强忍着才没哭出声，肩头的灼伤都不及她心口的刺痛。
她实在难以接受，那些如同“仙师”的存在，此刻竟以这样惨烈的方式陨落。
江影的拳头攥得死紧，黑袍下的躯体微微颤抖。
他是鬼，本该与那些幽冥之物同类，可此刻看着鬼师们屠戮生灵的场景，看着人类修士明知不敌却仍在反抗的身影，一股从未有过的烦躁与愤怒在他胸腔里翻涌。
汪晓的鬼瞳始终没有闭上，暗金色的纹路在眼白处疯狂游走。
他能看到紫阳真人坠落时，法剑碎片在空中划过的轨迹。
能看到慧能大师圆寂前，最后一道梵文消散的微光。
能看到那些鬼师眼中闪烁的、近乎戏谑的红光。
那是对生命的漠视，是对所有反抗的践踏。
战场内，最后几名修士背靠着断裂的崖壁。
灵力耗尽的他们连握紧法器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鬼师们的黑袍在黑气中起伏。
毒雾顺着岩壁的缝隙蔓延，一名年轻道士的指尖刚触碰到那灰黑色的雾气，指甲便瞬间发黑，疼得他蜷缩成一团。
“师父……救我……”他的哭喊淹没在鬼师们低沉的吟唱里，显得格外微弱。
就在这让人绝望窒息的氛围中，西北方向的天际突然闪过两道银线。
那速度快得几乎超越了视线捕捉的极限，只有尾焰拖出的淡蓝色轨迹，在墨色的天幕上留下转瞬即逝的划痕。
“那是什么？”林诗韵下意识地抬手遮挡阳光，透过云层的间隙，恰好照亮了那两道银线的轮廓。
“空对空导弹？”汪晓同样惊呼。
下一秒，两道银白色的光芒在战场中央炸开。
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只有一种穿透骨髓的灼热感瞬间扩散开来。
被光芒笼罩的两名鬼师像是被投入滚水的墨滴，黑袍在白光中迅速褪色、消融，露出的躯体在强光里扭曲成怪异的形状，最终化作两团浓黑的烟尘，被风吹散时连一丝阴邪之气都没留下。
“打中了！”汪晓的鬼瞳骤然收缩，将百公里外的景象拉到眼前。
那是两架通体银灰色的战斗机，正以近乎垂直的角度爬升，机翼下的导弹发射架还残留着淡淡的白烟。
他曾在新闻里见过这种型号的战机，知道它叫歼-50，是华夏最先进的空中利器，却从没想过，它能在这种场合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威力。
江影的指尖微微颤抖。
他见过修士的雷法、僧人的佛光，也见过幽冥阴毒的术法，却从未有一种力量像这样。
没有灵力波动，没有阴邪气息，只是凭借纯粹的速度与精准，便在瞬间撕碎了鬼师的护体黑气。
他望着那片被白光净化过的空域，低声道：“这种力量……不属阴阳，不属幽冥……”
话音未落，天际再次传来九声连贯的破空声。
这一次，九枚导弹组成的攻击群如同雁阵，在百公里外的高空完成编队，然后以近乎平行的轨迹俯冲，瞄准的正是那些试图重组阵型的鬼师。
“轰！轰！轰！……”
连续九道白光在黑气中炸开，形成一片流动的光河。
最靠近裂缝的三名鬼师被正面命中，躯体在白光中直接崩解。
另外四名鬼师被气浪掀飞，重重撞在裂缝边缘的岩壁上，黑袍破碎处露出的躯体在光线下泛着焦黑的痕迹。
剩下的鬼师吓得四散奔逃，却被紧随而至的导弹尾追不舍，最终在连绵的白光中尽数湮灭。
“我的天……”一名幸存的青城道士瘫坐在地，看着那些在白光中消散的鬼师，突然想起了祖师爷留下的笔记。
“末法时代，有器代法，其力穿云，其锐裂石”，当时只当是神话，此刻才明白，原来那“器”，竟是凡俗的造物。
百公里外的歼-50驾驶舱内，英姿勃发的飞行员摘下氧气面罩，额角的汗珠顺着轮廓滑落。
显示器上，绿色的瞄准框正逐一锁定战场边缘的残余鬼物。
卫星实时传输的图像清晰地显示着白光覆盖的区域。
那里的阴邪之气正在以每分钟17%的速度消散。
“指挥中心，这里是战鹰小队。首轮精确打击摧毁鬼师十三名，确认目标集群溃散。重复，目标集群溃散。”
“战鹰小队，干得漂亮！”指挥中心的声音带着赞许，“卫星监测显示，龙脉区域的迷雾已完全消散，战场环境参数稳定。授权使用‘极光’系统，清除剩余目标。”
“战鹰小队收到。”飞行员按下红色按钮，战机腹部的整流罩缓缓打开，露出一道闪烁着淡蓝色光芒的晶体发射器。
“‘极光’预热完毕，功率输出80%，坐标已校准。”
两道淡蓝色的激光束突然从百公里外的高空射出，如同天神投下的长矛，精准地落在聚集着大量鬼侍、鬼卫的区域。
激光束所过之处，黑气瞬间被点燃，鬼物们发出成片的哀嚎，在高温中化作灰烬。
更令人震惊的是，激光束仿佛长了眼睛，凡是修士聚集的地方，光束都会自动偏移，只在他们周围留下一圈淡淡的光晕。
“这是……”林诗韵看着那道从自己头顶掠过的激光束，突然明白师父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科技不是玄学的对立面，而是另一种形式的表现。
江影望着那两道贯通天地的激光束，黑袍下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弧度。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人类能在末法时代延续至今。
他们的力量或许不来自丹田，不来自魂魄，却来自于对世界的理解与创造，这种力量，比任何术法都更懂得如何守护这片土地。
战场中央，最后一名鬼师被激光束击中，躯体在蓝光中化作一缕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