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弟弟…”陆野心中一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避免刺激到对方,“大哥,你能详细跟我说说吗?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发生的?具体有多少人?”
那男人,自称叫王老五,是附近村子的村民,他的弟弟王老六就在富安煤矿当采煤工。此刻,他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又或许是陆野“记者”的身份和诚恳的态度让他看到了一丝渺茫的希望,他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声音压抑而悲愤。
“就是…五月十七号,后半夜…”王老五抹了把脸,手上还沾着纸钱的灰烬,“我弟那天上夜班…大概凌晨两三点的时候,矿上突然响了好一阵刺耳的警报,不是平常那种…然后就看到好多车灯亮着,往井口那边跑…”
“后来呢?消息怎么传出来的?”陆野引导着问。
“一开始矿上说是设备故障,检修。”王老五咬着牙,“但第二天,跟我弟一个班的老赵,偷偷跑回来报信,说…说是掘进面透水了,连着顶板塌下来,把他们那个工作面…十几个人…全捂里面了!”
王老五抹了把泪:“我弟生前跟我说,矿上的‘通风设备’是‘翻新货’,里面的‘控制元件’印着‘701 研究所’的标(第三卷陈明远原单位)!后来我才知道,这元件是胡老歪(我远房表哥)生前送过来的 —— 胡老歪说‘这是陈明远给的货,便宜’,结果上个月就‘意外’死了!”陆野立刻记录:【系统提示】:“胡老歪为教授团伙(陈明远)向煤矿输送非法元件,其死亡为团伙灭口,煤矿事故或与元件故障有关。”
王老五的声音带着哭腔:“老赵命大,当时正好在巷道口拿工具,塌下来的时候被气浪推了出来,只受了点轻伤…他连家都没敢回,直接跑到我家报的信…”
“矿上怎么说?”陆野追问。
“还能怎么说?”王老五脸上露出绝望和愤怒交织的神情,“钱富安的人当天就挨家挨户找上门了!威逼利诱!说要是敢往外说,就让我们在栾山待不下去!要是听话,就…就赔钱…”
“赔多少?”
“一口价…二十万…”王老五的声音低了下去,“说是‘抚恤金’,但逼着我们签协议,承认是…是个人操作失误导致的‘意外死亡’,跟矿上没关系…还要我们保证永不追究,永不对外说…”
二十万!买断一条矿工的性命,买断一个家庭的顶梁柱,买断真相!
陆野感到一股怒火从心底窜起,但他强行压了下去。
“你签了?”他问。
王老五痛苦地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我爹妈死得早,就这么一个弟弟…他媳妇身体不好,还有个娃在上初中…我…我不敢不签啊!矿上的人带着打手来的,说不签,一分钱没有,还要…”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签了协议,拿了钱,他们就把我弟的…东西…送回来了,说是从…从里面扒出来的…”王老五指着那堆纸钱的灰烬,泣不成声,“连个全尸都没有啊!就几件破衣服和一个…烧焦的工牌…”
“像你这样的家属,有多少家?”陆野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知道的…就有七八家…都住在附近村子…都被逼着签了字拿了钱…都不敢声张…”
七八家!这意味着至少七八条人命!而这可能还不是全部!
“那个报信的老赵呢?”陆野想起关键证人。
“不知道…”王老五脸上露出恐惧,“第二天就再也没人见过他…有人说他被矿上的人带走了,也有人说他拿了封口钱跑外地去了…我不敢问,也不敢打听…”
关键证人失踪!这几乎是灭口或者控制的标准操作!
陆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王老五的证言极其重要,但仅凭他一面之词,而且是在极度恐惧和悲伤状态下的一面之词,在法律上还远远不够。他们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比如事故现场的影像、官方的内部报告(如果存在)、资金往来的记录,或者其他更勇敢的知情者。
“王大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陆野郑重地说,“你放心,我今天没见过你,你也没跟我说过任何话。为了你的安全,赶紧回家,最近尽量不要出门,也别再出来烧纸了。”
王老五茫然地点点头,眼神里依旧充满了恐惧,他看了看陆野,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佝偻着身子,快步消失在了夜色中。
陆野站在原地,看着王老五消失的方向,心情无比沉重。真相的一角已经被揭开,但其下的黑暗,深不可测。
他按下加密通讯器:“情况有突破,确认存在重大事故和瞒报行为。收队,回临时落脚点汇总情况。”
必须尽快将初步核实的情况向秦总队汇报,并制定下一步更深入、也更危险的取证计划。对手已经动了杀心(或控制)灭口,他们的调查,必须争分夺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