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崎凛司肩扛十公斤沙袋，每一步都像踩进凝固的水泥里。
前方丸井文太红毛脑袋在浪花里沉浮，骂骂咧咧的碎语被海风撕碎传来：“……该死的沙袋……硌死爷了……”
更远处，胡狼桑原黝黑的背影在及腰深的水中稳如礁石。
凛司抿紧唇线。大腿肌肉在阻力下绷紧微颤，肺叶随呼吸扯出灼痛。
他尝试调整——吸气沉入腹腔，屏息凝神感知水流方向，呼气时腰腹发力，脚尖内扣拨开迎面水流。
但深水区的粘稠阻力远超预期，改良的“御水”技巧收效甚微。沙袋坠得肩胛骨生疼，排名在五六名间胶着。
水面漫过腰际时，阻力骤增。丸井一个踉跄差点栽进水里，骂声更响。
胡狼步伐也明显滞重。凛司却忽然顿住。冰冷水流环抱腰腹，带来一种奇异的……托举感？他试探性放松紧绷的腿部肌肉，身体微微后仰——
哗啦！
水流温柔地承托住后腰，沙袋的重压奇迹般减轻三成！双腿的酸胀感骤然缓解！
浮力！
凛司眼底掠过一丝亮光。
他不再对抗水流，反而顺应浮力微微后倾，将沙袋重心调整至背部中央。
双腿不再拼命蹬踏，只维持轻柔摆动保持平衡。
水流从阻力变为助力，推着他向前滑行，速度竟快了三成不止！像一尾银鱼，悄然切开水幕。
“噗！神崎小弟！你飘起来了？！”丸井扭头看见凛司几乎“躺”在水面滑行，惊得泡泡都忘了吹。
胡狼闻声回头，黝黑脸上罕见地露出错愕。
只见凛司银白发丝浮在水面，身体与水面呈微妙夹角，沙袋半浮半沉，行进间只带起极小涟漪。
不过几个呼吸，那道银白身影已如幽灵般从身侧掠过，只留下扩散的水纹。
“第三名！神崎凛司！”临时补给点的裁判高声报出排名。
凛司踏上碎石滩，卸下沙袋。
海水顺着裤管哗啦淌下，在脚边积成小洼。
他微微喘息，目光扫过补给点木桌——柳莲二正将几种颜色诡异的液体依次倒入量杯。
深棕的浓缩咖啡液，鲜红的辣椒油，浑浊的醋汁，青绿的苦瓜汁，最后撒上一把粗盐。他用玻璃棒缓缓搅动，一杯浑浊不堪、散发刺鼻气味的“魔鬼水”逐渐成形。
“第二阶段惩罚升级。”柳推了推反光的镜片，声音平板无波，“第三至第七名，按排名递增饮用‘魔鬼水’。神崎凛司，100ml。”
凛司接过那杯浑浊液体。酸辣刺鼻的气味直冲鼻腔，舌根本能地泛起苦涩。他垂眸注视杯中悬浮的油花和未融盐粒，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闭眼，深吸——味蕾的抗拒、胃部的翻搅被强行压下。抬手，杯沿抵住唇缝，仰头——
酸！尖锐的醋意刺穿舌苔！
辣！火焰般灼烧一路烧到胃底！
苦！胆汁般的涩味在口腔炸开！
咸！粗粝的盐粒刮擦着喉咙！
最后是咖啡的焦糊味混着油腥反上来！
五脏六腑都在痉挛。凛司握杯的指节捏得发白，额角渗出细密冷汗，却硬是没让一滴液体洒出。
吞咽声清晰可闻。空杯放回桌面时，他脸色微白，唇线抿得死紧，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刚才的煎熬。
“味觉刺激峰值已过。”他闭目凝神，尝试将意识从翻江倒海的味觉地狱中抽离，如同关闭一扇感官闸门。
酸辣苦咸的余韵仍在肆虐，但那股灭顶的冲击力竟真的在意识强行抽离后，缓缓沉淀、淡化……
“嗷——！！！”凄厉的惨叫炸响！丸井文太捏着鼻子灌下500ml魔鬼水，整张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掐着脖子原地蹦跳，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水！给我水！柳！你是撒旦派来的吧？！呕——！！！”
话没说完，他两眼翻白，直挺挺向后栽倒，被手忙脚乱的胡狼一把接住。
胡狼桑原看着自己手里那杯400ml的“毒药”，黝黑的脸上肌肉剧烈抽搐。
他看看晕厥的丸井，又看看面不改色的凛司，喉结滚动，视死如归般闭眼灌下！
液体入喉瞬间，他猛地弯腰，双手撑膝，肩膀剧烈耸动，硬是没吐出来，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够……劲……”
第三阶段的深水区，海水已漫过胸口。
浪头打来，咸涩的水花呛入口鼻。真田弦一郎与毛利寿三郎早已不见踪影，只在海天相接处留下两道微不可察的水痕。
凛司重新踏入水中。胸口以下完全被海水包裹，浮力愈发明显。
他调整呼吸，彻底放松四肢，仅凭腰腹核心的细微扭动维持平衡与方向。
沙袋在浮力作用下轻若无物。他像一截随波逐流的浮木，又像一只精准操控水流的水母，速度竟比第二阶段更快！
前方，胡狼桑原正奋力与齐胸深的海水搏斗。
他每一步都踏得沉重，溅起巨大水花，速度却慢得令人心焦。
丸井文太蔫头耷脑地跟在后面，红毛湿漉漉贴在额角，脸色依旧发青，显然还没从魔鬼水的打击中恢复。
凛司无声无息地从两人身侧滑过。水流温柔地推着他的后背，银白发丝在碧波中若隐若现。
“又……又超了？！”丸井看着那道毫不费力的背影，悲愤地吹了个破音泡泡，“这家伙……属潜艇的吗？！”
胡狼沉默地看了一眼，咬紧牙关，试图加速，却被一个浪头拍得踉跄后退。
终点碎石滩。遮阳伞下，毛利寿三郎懒洋洋地陷在沙滩椅里，火红的乱发在阳光下像团燃烧的野草。
他吸溜一口冰镇橙汁，叉起一块西瓜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
“噗——”毛利吐出西瓜籽，看着远处海面上几个艰难移动的小黑点，拖长了调子，“真田~你说他们是不是在海里摸鱼呢？这速度，乌龟都爬到了吧？”
真田冷哼一声，帽檐阴影下的嘴角绷紧：“太松懈了！”
哗啦！
水花四溅。凛司破水而出，踏上碎石滩。海水顺着湿透的衣裤淋漓而下，在脚下汇成一滩。
他微微喘息，卸下沙袋，走到遮阳伞旁的休息区，拿起自己的深蓝保温杯，拧开，小口啜饮温水。
动作平稳，除了脸色略白，看不出丝毫刚经历九千米水中跋涉的狼狈。
毛利叼着西瓜，狐狸眼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他：“哟？神崎小弟？第三？不错嘛！比某些红毛乌龟强多了！”
他故意提高音量，目光瞟向海面。
凛司放下水杯，声音没什么起伏：“浮力利用不足，前期策略失误。”
他顿了顿，补充道，“魔鬼水的电解质补充效果……尚可。”
毛利噗嗤笑出声：“噗！能把那玩意儿喝出‘效果’的，你是头一个！”
又过了近二十分钟，胡狼桑原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半扶半拖着脚步虚浮的丸井文太，踉跄着踏上碎石滩。
两人一上岸就瘫倒在地，如同两条搁浅的死鱼，只有胸膛剧烈起伏证明他们还活着。
柳莲二和仁王雅治紧随其后。柳推了推水汽模糊的眼镜，气息还算平稳。仁王白毛湿透，狐狸眼半眯，脚步虚浮，显然也累得够呛。
最后是切原赤也，他几乎是手脚并用爬上岸，海带卷毛糊满沙砾，趴在沙滩上干呕，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毛利吸光最后一口橙汁，满足地咂咂嘴，从沙滩椅上支起身，火红的眉毛高高扬起：“啧啧啧！瞧瞧！瞧瞧！九千米而已，一个个跟从地狱爬回来似的！真田，你这训练量是不是太温柔了？”
真田帽檐下的目光扫过瘫倒一地的队员，声音冷硬如铁：“全体！休息二十分钟！然后！沙滩障碍跑！五公里！最后三名！加练‘魔鬼水’体能恢复套餐！”
“魔鬼水……套餐？！”丸井文太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两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