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棠从沈砚砚行手中接过那张国库券般厚重的银行卡，指腹的凉意没来得及散去，一串清脆又带着敌意的高跟鞋声就从走廊尽头碾了过来。
罗曼曼停在她面前，香奈儿套装的衣角扫过斑驳的墙根，眼神像淬了冰的针，直戳戳落在她脸上：“以前你是晖城林家二小姐，现在呢？你妈躺在IcU等着救命钱，还得靠男人递卡才能撑着——这样的可怜人，有什么资格站在沈砚舟身边？”
林晓棠猛地抬头，瞳孔缩了缩。眼前的女人妆容精致，可那股子刻薄劲儿让她觉得陌生得可怕，指尖下意识攥紧了卡，指节泛出青白：“你……”
“别装不认识我。”罗曼曼嗤笑一声，抬手拨了拨卷发，语气里满是居高临下的得意，“再给你说一遍，我是罗曼曼，沈砚舟的前妻。你以为他现在为什么躺在手术室里？还不是为了救你这个麻烦精！”
林晓棠的心像被重锤砸了下，疼得发闷，刚要开口反驳，就见罗曼曼从包里掏出另一张银行卡，“啪”地拍在旁边的护士站台面上：“这还是那100万，应该够你带着你妈去京市找最好的医生了。条件还是原来的，现在就离开沈砚舟，永远别再出现在他面前。你要是不答应，只要你还在他身边一天，我就接着闹——闹到医院人尽皆知，闹到你妈都没法安心治病。”
“你没资格说这些！”林晓棠终于找回声音，喉咙发颤却带着决绝，“你当初对沈砚舟不忠，拿他当挡箭牌，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来要求我？”
“不忠？”罗曼曼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弯腰从包里摸出手机，点开相册怼到林晓棠眼前，屏幕里的照片刺得人眼睛发疼——苏尧揽着“林曦”的肩，两人靠在门框里，笑容亲昵得刺眼。“我们是一类人，林晓棠。我们是一样的，你凭什么独占沈砚舟？”
林晓棠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像被冻住般涌不上来。照片里的“自己”眼尾带着她从未有过的媚态，苏尧的手还搭在“她”的腰上，每一个细节都在撕碎她的认知。泪水毫无预兆地涌满眼眶，视线模糊中，她手里的卡“嗒”地掉在地上，发出轻响。
“别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罗曼曼收回手机，居高临下地看着蹲下身捡卡的林晓棠，语气里满是嘲讽，“拿着这100万，去京市好好伺候你妈。毕竟——”她顿了顿，特意加重了语气，“做人总得有点契约精神，拿了钱，就该办该办的事。”
高跟鞋声再次响起，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林晓棠攥着两张银行卡，蹲在原地，太阳穴突然突突地跳起来，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着神经。疼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她扶着冰冷的墙面想站起来，眼前却阵阵发黑，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和手术室方向传来的、若有若无的仪器滴答声。
卫生间的瓷砖泛着冷硬的潮气，水龙头没关紧，凉水顺着林晓棠的指缝往下淌，溅在洗手台边缘，晕开一圈圈湿痕。她撑着台面弯腰，额前的碎发全被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上，眼泪混着水流往下掉，砸在瓷面上没什么声响——连哭都没了力气。
抬眼时，镜子里的人影晃了晃。不是她自己那双泛红、涣散的眼，而是带着点冷光的、清明的眸子。林曦的轮廓在镜中逐渐清晰，嘴角没什么弧度，却透着一股林晓棠从未有过的稳：“还好吗？”
林晓棠瑟缩了一下，指尖攥紧台沿，指节泛出青白。她不敢细看镜中的人，只盯着自己泡得发皱的手背，声音发颤：“不好……一点都不好。”她吸了吸鼻子，眼泪掉得更凶，“我太懦弱了，妈的病、砚舟的手术、罗曼曼的威胁……我什么都扛不住，连一张照片都能把我打垮。”
镜中的林曦往前凑了凑，像是要透过玻璃触到她。那双眼睛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冷静的了然：“你可以试试。”她顿了顿，语气放轻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也许没你想的那么难——罗曼曼的钱，沈砚舟的手术，妈的治疗，我们可以一件一件解决。”
“解决不了的。”林晓棠猛地摇头，肩膀抖得厉害，“我连跟她对峙都不敢，连看砚舟手术的勇气都没有……我不要这个身体了，林曦，你回来吧。”她终于抬眼，直直看向镜中的人，眼神里满是哀求，“你比我强，你能处理好这些，你回来好不好？”
镜中的林曦沉默了片刻，眼神沉了沉，忽然问：“那你的感情呢？”
“我的感情也是你的感情啊。”林晓棠的声音软下来，带着点茫然的依赖，“你也喜欢砚舟，对不对？你一定能照顾好他，也能照顾好妈……我不行，我只会拖累他们。”
话音刚落，林晓棠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扶着台面的手猛地收紧，指腹几乎要嵌进瓷砖缝里，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镜子里，她的眼神开始变——先是涣散的脆弱一点点褪去，再是清明一点点凝聚，最后染上了林曦独有的、带着锋芒的冷意。她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不再是林晓棠的怯懦，而是林曦的从容。
几秒钟后，颤抖停了。
“好。”
声音从林晓棠的喉咙里发出来，却带着林曦的语调，冷静又清晰。她抬手，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动作利落，再没有半分方才的慌乱。抬眼看向镜子时，镜中的人影已经彻底变成了林曦——眼神锐利，神情笃定，连握着台面的手指都带着稳当的力量。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点头，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转身，关掉了还在滴水的水龙头，整理了一下皱掉的衣领。那个怯懦的、崩溃的林晓棠，已经被她妥帖地、暂时地，藏到了连自己都看不见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