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棠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奖杯冰凉的金属边缘,上面还残留着舞台聚光灯的余温,可心里却像浸在冷水里,那句“我是他未婚妻”像带了回声的钟,在脑海里撞来撞去,震得她耳膜发紧。
是真的错过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鼻尖就泛了酸。她当初在晖城丢下还在手术的沈砚舟,带着重伤母亲来京市治病,一是为了母亲能够摆脱林安仁,二是林晓棠把身体彻底给了她,沈砚舟爱的林晓棠,是不是她,她不知道,再者她和沈砚舟的爱情匹配吗,他的事业刚起步发展,难道她要带着自己重伤的母亲拖累于他……这一切复杂的理由迫使她离开……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翻涌的思绪。接通后,琦姐爽朗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雀跃的笑意:“棠棠,别回家了,给你庆祝一下!公司不远的半岛酒吧,大家都等着呢。”
许棠对着空气长长舒了口气,把奖杯小心翼翼地放进车筐,用帆布包垫着,仿佛那不是沉甸甸的荣誉,而是一碰就碎的心事。电动车穿行在华灯初上的街道,晚风掀起她的衣角,却吹不散眉尖的怅然。
推开半岛酒吧的门,喧闹的音乐和笑声扑面而来。同事们一眼就看到了她,立刻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赞美像潮水般涌来——“棠棠你也太厉害了吧,这个奖含金量超高!”“刚才颁奖的大佬好帅啊!看你的眼神不一般哦……”
许棠扯着嘴角笑,把奖杯递给大家传阅,目光却有些游离。琦姐端着两杯鸡尾酒走过来,把其中一杯塞到她手里,眼神带着了然:“别强装开心了,你那点惆怅都写在脸上了。”她顿了顿,喝了一口酒,压低声音问,“你认识那个给你颁奖的男人,对不对?”
许棠的指尖微微一僵,握着冰凉的玻璃杯,指腹蹭过杯壁上的水珠。酒吧里的灯光忽明忽暗,映得她眼底的情绪忽深忽浅。良久,她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音乐淹没:“算是前男友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她来不及擦,仰头就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灼烧般的痛感,眼泪也跟着混着酒液一起咽进了肚子里,涩得人发慌。
“前男友?”琦姐挑了挑眉,带着点调侃的语气,“那你可不是亏大发了?长得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有这成就,妥妥的钻石王老五啊。”
许棠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透明的酒液在杯中晃出细碎的光。“谁说不是呢。”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怅惘。
当初分开,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她本就患有解离身份障碍,或许当初在晖城医院她应该在等等,等沈砚舟手术后醒来告诉她一切,会不会今天又是不同的结果。却没想到,转身就是好几年,再相见时,他身边已经有了“未婚妻”的身份,而她,只剩下一座奖杯,和满肚子说不出口的遗憾。
酒液入喉,暖意蔓延开来,却暖不透心底的凉。
京市的傍晚总被一层橘红的光晕裹着,车流在主干道上绵延成发光的长龙,喇叭声此起彼伏,却只衬得拥堵更显漫长。沈砚舟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无意识收紧,仪表盘的灯光映在他脸上,添了几分不耐。导航里“前方道路畅通”的提示响了第三次,他才终于拐进青芒杂志社所在的写字楼停车场。
停好车,他快步走进大堂,电梯直达16层。然而走廊里静悄悄的,杂志社的玻璃门紧闭,里面一片漆黑,只有门口的“青芒杂志社”灯牌还亮着微弱的光。他敲了敲门,无人应答,正准备拿出手机联系,楼层服务台的大姐走了过来,笑着解释:“先生,16层的青芒早就下班啦,六点不到就锁门了。”见沈砚舟面露失望又看他一身西装不像什么坏人,大姐又补充道:“我看他们今天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拎着礼盒还说说笑笑,说不定是部门聚餐去了呢,这个点估计在吃饭或者唱歌呢。”
沈砚舟道谢后,脚步沉了几分。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还是没有拨通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他想当面问问林晓棠这多年她是否“安好”。百般无奈下,他只好转身下楼,重新坐进车里。发动机启动的声音打破了片刻的沉寂,他没有立刻驶离,反而沿着写字楼周边的街道慢慢开着,心里那点莫名的期待一点点冷却。
转了约莫十分钟,车子在一处霓虹闪烁的街角停下——旁边正是半岛酒吧。夜幕渐深,酒吧的落地窗外映着暖黄的灯光,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轻音乐。沈砚舟推开车门,倚在车门旁,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火星在夜色中明灭,烟雾缓缓升腾,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
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也卷来酒吧里隐约的喧闹和路边行人的笑语。他望着远处依旧拥堵的车流,指尖的烟燃得很快,灰烬落在地上,被风一吹就散了。原本满心的期待,此刻全化作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不知道该去哪里寻那一行人,也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奔赴,会不会就此落空。他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缭绕中,连写字楼的轮廓都变得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