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委会的决定像一阵强劲的春风,迅速吹遍了青溪的田野。
金茹的宣传机器全力开动,科普的声音覆盖城乡。
钱晓豪带领的执法队伍雷厉风行,查封了数家涉嫌销售非法种子的店铺,孟三豆闻风而逃,暂时躲了起来。
柳晴则带着乡镇干部,顶着烈日,一户户地走访、劝说。
然而,在青溪北部山区的某个偏僻村落,几袋名为“金刚玉”的玉米种子,已经趁着夜色,被悄悄播撒进了肥沃的土地里。
贪婪的阴影,并未完全散去。
青溪的田野上,一场关于绿色与速效、长远与当下的无声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县教育局的沈绣心,正为即将陪同路远考察省城重点中学做着精心的准备,全然不知自己很快也将卷入另一场因路远而起的风波之中。
……
三星电子的谈判室,空调开得很足,却依然驱不散弥漫其中的压抑气氛。
巨大的投影屏幕上,关于半导体封装测试基地的选址评估报告停留在最后一页,上面罗列着青溪县的诸多优势:便捷的交通、完善的基础设施规划、优惠的招商政策、以及路远亲自承诺的全方位服务保障。
然而,坐在谈判桌对面的韩方代表朴仁勇,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却挂着程式化的遗憾笑容。
“路书记,柳县长,陈局长,”
朴仁勇操着流利但略显生硬的中文,双手一摊,
“贵县的诚意和条件,我们非常认可。但是…董事会经过慎重评估,认为在核心技术保密性和高级人才储备方面,青溪县与邻省的光谷开发区相比,确实还存在一些…难以逾越的差距。”
他刻意加重了“难以逾越”四个字,目光扫过坐在招商局局长陈达康侧后方的县招商局外联办科员朱红。
朱红,这位名牌大学毕业一年多、但工作能力突出的招商新秀,此刻紧抿着嘴唇,努力维持着职业的微笑,但桌下紧握的拳头昭示出她的极其愤怒。
类似的“差距论”,在之前的几轮谈判中,朴仁勇和他的团队已经变换着花样提了无数次。
每一次,都伴随着对青溪县能力的质疑和对己方优越感的强调。
“朴代表,”
路远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沉稳有力,目光直视对方,
“核心技术保密,我们可以签署最高级别的保密协议,并按照贵方要求建设物理隔离的独立厂区和安全系统。
人才储备方面,我们正在与省理工大学、省电子科技大学共建实训基地,首批定向培养的百名学员下月即可到位。
同时,我们承诺,将为贵方核心团队提供最优厚的安家补贴和子女教育保障。这些,在补充协议草案里都有详细体现。”
他回头示意朱红将一份厚厚的文件递过去。
朴仁勇只是随手翻了翻,并未细看,笑容依旧,
“路书记的补充方案很有建设性。不过…董事会更看重的是现实的、立即可用的高级人才库。光谷那边,毕竟有几十年的积累啊。”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佻,“我知道几位领导工作都很忙,当然,如果贵县能派朱小姐这样优秀的年轻干部,能多花些时间,陪我们深入了解青溪的…‘软环境’,比如南山温泉的疗养价值,或许能帮助董事会成员们,对青溪的‘潜力’有更直观、更…感性的认识?投资额嘛,也不是不能再加个百分之二三十。”
赤裸裸的暗示!
空气瞬间凝固了。
柳晴眼中寒光一闪,几乎要拍案而起。
路远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让朱红一个24岁的小姑娘,单独陪他去南山温泉?
这已经超出了谈判的底线,是赤裸裸的侮辱和暗示!
朱红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几天来的羞辱和愤怒终于像火山一样憋不住了——她爆发了。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朴代表!”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
“招商引资是互惠互利的合作,不是交易!青溪县的诚意和实力,体现在阳光下,写在协议里!南山温泉,您若想考察,我们招商局可以安排专业人员陪同!”
说完,她抓起自己的文件夹,对着前排路远和柳晴以及局长陈达康微微颔首,挺直脊背,在朴仁勇错愕的目光和其团队的低语声中,决然地转身离开了谈判室。
“朱小姐!朱…”
朴仁勇还想说什么。
“朴代表!”
路远的声音冷得像冰,打断了他,
“我想,今天的谈判可以到此为止了。青溪县有底线,有尊严。合作的基础是互相尊重。请您和贵方董事会,认真考虑我们提出的所有方案。送客!”
他最后两个字是对柳晴说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柳晴立刻起身,面无表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朴仁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悻悻然地带着团队离开了。
谈判室只剩下路远和柳晴。
压抑的沉默弥漫着。
“无耻!”
柳晴咬牙切齿地骂道。
路远走到窗前,望着楼下朴仁勇一行人的车驶离,眼神深邃,
“三星这条线,恐怕要黄了。朴仁勇敢这么放肆,背后未必没有总部的默许,或者…是压价的策略。”
“那怎么办?”
柳晴走到他身边,语气带着担忧,“半导体封装是开发区产业链的关键一环。”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路远转过身,眼神恢复锐利,
“莫拖罗拉和莫及亚的谈判要加快。另外,让陈达康她们拓宽渠道,看看国内有没有合适的替代企业。至于三星…暂时冷处理,但保持接触渠道。”
他顿了顿,补充道,
“那个小姑娘朱红今天做得很好。柳晴,你记住,保护好自己的干部,也是我们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