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风起时
八月的南水县，暑气正盛。天刚蒙蒙亮，空气已经带着黏腻的热意。王超在炕上醒来，背心汗湿了一片。他先凝神查看了脑海中的系统界面，完成了今日秒杀——【东北优质黄豆500斤】和【五花肉20斤】。东西悄无声息地存入系统空间，那是个绝对安全、外人无法窥探的地方。
走到外间，母亲李秀兰正在灶台前熬着稀薄的米粥，汗水顺着她的鬓角往下淌。妹妹王玥趴在桌边，有气无力地摇着一把破旧的蒲扇。
“哥，天太热了，一点都吃不下。”王玥嘟囔着，小脸被热得通红。
王超没说话，转身打开屋里那个旧橱柜的门作掩护，心神一动，从空间里取出了一个结实的布包。
“妈，这里有点绿豆，昨天从厂里带回来的。晚上熬点绿豆汤给大家解解暑。”他把布包递过去。
李秀兰惊喜地接过，打开一看，颗粒饱满的绿豆在晨光中泛着润泽的光。“哎呀，这可是好东西！清热解暑最好了！还是你们厂里福利好。”她脸上的愁容被这意外的收获冲淡了些。王超没多做解释，食品厂厂长这个身份，确实为他将系统物资合理化提供了不少便利。
到了食品厂，还没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王超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同往日。院子角落里，车间门口，工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脸上带着惊疑和不安。看到他走过来，这些人又像是被惊动的鸟雀，迅速散开，各自回到岗位，但那种压抑的骚动感却弥漫在湿热的空气里。
王超不动声色，继续往办公室走。迎面正好碰上匆匆走来的吴干事。
“厂长。”吴干事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出大事了！您听说了吗？”
“什么事？”王超脚步放缓。
“革委会那边……地震了！”吴干事几乎是用气声在说，“就昨天晚上的事！丁科长，被抓了！还有农机厂的牛厂长，县供销社的徐主任……好几个呢！听说直接从家里带走的，动静不小！”
王超心头猛地一凛，脸上却依旧平静：“因为什么？”
“贪腐！还能因为什么？”吴干事左右看看，确认没人注意，“听说从他们家搜出来好多东西！各种钱、票证就一大堆，还有黄鱼（金条）！我的老天爷，这得是多少……”他咂咂嘴，摇摇头，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但眼神里的震惊和一丝后怕显而易见。
王超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只说了句：“知道了。厂里生产照常，让大家别议论，专心干活。”
“哎，明白。”吴干事应了一声，又匆匆往车间去了。
王超走进办公室，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嘈杂，但心里的波澜却并未平息。丁课长、牛厂长、徐主任……这几个名字在他脑中盘旋。丁课长在革委会可是呼风唤雨般的存在；牛厂长前几个月还因为“大胆革新”受过表扬；徐主任更是手握供销系统渠道的实权。这都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夜之间，竟然全都倒了？
他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这事来得突然，却又并非完全无迹可寻。马向前这个老主任之前的多次提醒，城西黑市被端，常县长新官上任的强硬姿态，以及近来日益紧张的物资供应……这一切似乎都在为这场风暴做着铺垫。看来，上面整顿秩序、打击贪腐的决心，比想象中还要坚决和迅猛。这不是小打小闹，而是动了真格。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副厂长陆飞。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眼神里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慌乱，甚至忘了平日里那点表面客气，直接开口：“王厂长，你……你听说外面的事了吗？”
“听工人们议论了几句。”王超语气平淡，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陆副厂长听到什么具体消息了？”
陆飞喉结滚动了一下，走近几步，压低声音：“何止是听说！丁科长……他、他可是我……”他话说到一半，猛地刹住，似乎意识到失言，赶紧改口，“我是说，这次动作太大了！听说上面派了专门的工作组，常县长亲自挂帅，要彻底清查！这、这弄得人心惶惶啊！”
他说话时，手指微微颤抖，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知是因为天气炎热，还是内心惊惧。
王超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明镜似的。陆飞当初能空降到食品厂，很有可能就是走了丁科长的门路。如今靠山倒了，他怎能不慌？这恐怕比他之前在厂里被工人孤立，更让他感到恐惧。
“我们食品厂，一向按规矩办事，账目清晰，生产有序。只要自身立得正，有什么可慌的？”王超看着陆飞，语气沉稳，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陆副厂长，你说是不是？”
陆飞被王超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闪烁了一下，连连点头：“是，是是是，王厂长说的是。我们厂……我们厂自然是没问题的。我……我就是觉得这事太突然了。”他擦了擦额角的汗，“那……那你忙，我先去车间看看。”说完，几乎有些仓促地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背影透着几分狼狈。
王超看着关上的门，目光深沉。陆飞的惊慌失措，恰恰印证了这场风暴的威力。它刮掉的不仅是几个贪腐分子，更刮掉了一些人赖以生存的保护伞和关系网。接下来，恐怕还会有更多的人被卷入，更多的隐秘会被揭开。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那种压抑的气氛更加明显。工人们吃饭时都安静了许多，交谈声也低得像耳语。王超听到邻桌两个老工人小声嘀咕：
“听说搜出来的时候，那钱都用麻袋装……”
“啧啧，真是要钱不要命啊！这下全完了。”
“你说，会不会查到咱们厂来？”
“咱们厂有王厂长在，怕啥？账目都是清楚的……”
王超默默吃着饭，心里却在快速盘算。食品厂的账目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亲自审核，大笔支出和收入都有据可查。陆飞来了之后，虽然在后勤和物料上试图挑刺，但也正因为他的“严格”，反而使得这方面的记录更加细致。从账面上看，食品厂堪称模范。
至于他利用秒杀系统，出售物资的事情，更是做得隐秘，老陈这个经手人非常可靠，而且早已暂停了大规模的动作，更不可能有什么把柄。
然而，在这种风暴中，有时候问题并不在于你真正做了什么，而在于别人认为你做了什么，或者你想借机让你做什么。他不由得想起了陆飞，以及陆飞背后可能牵扯到的关系。陆飞现在如同惊弓之鸟，会不会为了自保，或者被人利用，胡乱攀咬？
下午，王超召集了几个车间主任和干事开了个小会。他没有提及外面的风波，只是再次强调了安全生产和规范管理的重要性，要求各部门再次自查自纠，确保所有流程、所有单据都经得起检验。
“尤其是仓库管理和物料领用，账实必须完全相符，一丝一毫都不能差。”王超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严肃，“还有财务，所有票据、账目，再复核一遍，确保清晰、合规。”
众人都神色凝重地点头，显然也都听到了风声，明白厂长此举的深意。
散会后，王超独自留在办公室。窗外，知了在声嘶力竭地鸣叫，更添了几分燥热。他走到窗前，看着厂区内有序运转的景象，工人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这片他苦心经营起来的小天地，能否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安然无恙？
他想起系统空间里那些堆积的物资，那是他安身立命、改善家庭的底牌。一切都要以稳为主，确保食品厂这个基本盘不能乱。
下班回家的路上，街面上的气氛明显不同往日。行人步履匆匆，很少见到聚众闲聊的。一些往常颇为热闹的机关单位门口，也显得冷清了不少。一种无形的紧张感笼罩着县城。
回到家，李秀兰已经做好了晚饭。饭桌上，连王建国都显得心事重重，扒拉了几口饭就放下了筷子。
“爸，厂里没事吧？”王超问道。
王建国叹了口气：“能没事吗？风声鹤唳的。我们车间主任今天开会，话里话外就是让大家安分守己，别瞎打听，别乱说话。”他看了一眼王超，欲言又止，“超儿，你在食品厂……没什么吧？”
“爸，您放心，我们厂里一切都好，按规矩办事，出不了问题。”王超语气肯定地回答。
李秀兰也担忧地看着儿子：“我下午去买菜，听人说抓了好几个当官的……超儿，你这厂长……”
“妈，没事。”王超打断母亲的话，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身正不怕影子斜。吃饭吧。”
话虽如此，但王超心里清楚，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它像一股强大的寒流，席卷而来，打破了原有的平衡和秩序。有些人会倒下，有些人会惊慌，也会有一些人，或许能在乱中寻得机会。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自身，冷静观察，在时代的激流中，找准下一步的方向。
夜晚，王超躺在床上，并未立刻入睡。他仔细回想着食品厂的每一个环节，确认没有明显的漏洞。他也思忖着陆飞的反应，判断着可能出现的麻烦。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巨变，他不能置身事外，却必须步步为营。
第一百三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