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你想得太深了。”瑶池轻声道,“通天圣人与老爷素来以道友相称,彼此交好。
况且截教每有大事,老爷皆亲自致礼,礼数周全。
看在老爷的面上,他也断不会对我们下手。”
“更何况——当初你我之所以能登临帝后之位,还是他亲自举荐。
若无他的支持,你以为你能争得过其他几位圣人?”
“还有一点得说清楚,咱们天庭一直以来对通天圣人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没冒犯过他,也没跟截教弟子结过梁子,他实在没道理突然对我们下手。”
“所以这些事啊,想多了也没用,白白耗费心神。
与其胡思乱想,不如多花点时间在修行上,早日踏入混元境界才是正经。”
瑶池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像是听了个荒唐至极的笑话。
昊天顿时面皮发烫,脸色涨得通红,几乎成了酱紫色。
可细细一琢磨后面那番话,又觉得确实有些道理。
想到截教那些门人个个手段通天,实力惊人,便索性甩了甩袖子,不再纠结。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忧心也无益。
另一边。
轩辕氏证得人皇后,将人族共主之位传给了颛顼。
那时九黎部族大多为半人半巫的血脉,巫风极盛。
为削弱巫族影响力,颛顼大力推行截教教义。
这一举措反倒促成了各部落之间的交流融合,使人族迅速壮大起来。
除此之外,他还注重民生治理,鼓励农耕发展。
这类劳作多依赖体力,久而久之,男子的地位日渐稳固。
同时开始倡导男女之别、尊卑有序的礼法观念。
再加上文字的诞生,彻底取代了古老的结绳记事。
为此,颛顼还制定了《颛顼历》,成为人族历史上第一部历法。
经过一番励精图治,他在轩辕划定的疆域基础上,正式确立九州格局。
自知功德已满,便着手命族人修建祭台。
半年后。
颛顼携侄儿帝喾登上高台,仰望苍穹,立下誓言:
“上天为证!我,人族之主颛顼,因教化万民,制定《颛顼历》,今日功成圆满,当登五帝之位。
现将共主之位传予帝喾,恳请天道明察!”
话音未落,天空骤然花雨纷飞,大地金莲涌现。
紧接着,女娲圣人现身虚空,手持崆峒印,清声宣布:
“今日本宫以人族圣母之名宣告:颛顼功德圆满,理应位列五帝!”
轰——!
天道感应,回应如雷。
刹那间,浩瀚气运自九天之上汇聚于颛顼头顶。
他的气息节节攀升,瞬息暴涨。
与此同时,在亿万里范围内,漫天金光凝聚成一片璀璨的功德祥云。
不多时,这团功德分为三股。
最小的一份,占总量一成,悄然飞向碧游宫深处密室。
第二份占两成,直奔三仙岛而去,落入镇元子手中。
最大的七成,则尽数灌入颛顼体内。
就在此刻,天际忽然闪过一道五彩神光,照彻天地。
众人皆惊愕失神。
孔宣见状,立刻效仿当年伏羲之举,将颛顼身形融入己身。
随着庞大功德涌入经脉,一股骇然威势自他体内爆发而出。
短短片刻,竟一举突破准圣巅峰,迈入亚圣之境。
那股压迫性的气息横扫八方,笼罩亿万里的山川河岳。
无数人族百姓被压得跪伏在地,动弹不得。
可脸上却全是狂喜与激动,齐声高呼:
“恭贺颛顼大帝!”
“恭贺颛顼大帝!”
声浪如潮,响彻云霄。
天地变色,风云激荡。
待气势收敛,孔宣转身面向帝喾与诸族老。
几句简短嘱托后,在众人恭敬目送下,径直朝三仙岛而去。
“二哥,今日修行如何?可曾迈入金仙之境?”
一位容貌清丽、年华正好的少女扭头笑着问身旁那位额生三目的青年。
虽生有异相,三目并列,却不显怪异,反而更添几分英武不凡之气。
这两人正是当年黑云奉通天之命,从太白金星手中救下的兄妹——杨戬与杨蝉。
“前些日子刚跨入金仙境。”
杨戬宠溺地看了妹妹一眼,笑着回答。
虽说在截教之中,千余年修至金仙只能算中等水准,
但他非但不觉羞惭,眉宇间反倒透着几分傲意。
只因他所修炼的乃是绝世奇功——九转玄功。
纵遇金仙后期强者,亦有一战之力。
甚至能够以弱胜强。
元神的修行也未曾停滞,反而比肉身更早一步踏入金仙中期。
若非身边无趁手法宝,他已有底气与金仙后期巅峰的强者一战。
“娘娘出门去了,我偷偷溜出来瞧瞧你。”
杨蝉说着,脸上浮起一丝羞涩的笑容,眼神里却满是关切。
杨戬听罢,眉峰微蹙,目光沉了下来,语气中带着责备:
“我同你说过多少回了?不必总来看我!”
“趁着这机会,多留在娘娘身旁,向她请教才是正理。”
“多少人求一门之缘而不得,你为何偏偏不懂珍惜?”
“莫非你已忘了母亲被困之事,不再想讨回公道,不再恨那天庭与西天?”
话到最后,声音冷了几分,像寒风吹过山崖。
即便亲眼见到父亲在劫难来临时弃家而去,可那终究是生父,他无法真正怨恨。
于是,所有不甘与愤懑,尽数化作对天庭与西方佛门的怒火。
尤其是昊天——
他能理解对方身为天帝的权衡取舍,却无法说服自己原谅一个连亲妹都护不住的男人。
这般人物,又有何颜面执掌三界,号令诸天?
他日复一日苦修,不仅仅是为了复仇、为了救母出困,
更重要的是,不愿让妹妹再步母亲后尘。
“哼!坏哥哥,不理你了!”
杨蝉轻哼一声,瑶鼻微皱,转身蹦跳着跑开。
并非她不在乎母亲,也不是不记恨那些欺压他们一家之人。
只是看着二哥从年少起便闭关苦练,从未停歇,她心中实在担忧。
所以才常寻由头来找他说话,哪怕闲聊几句也好。
不管有没有事,都要闹上一阵子,只为不让他的心彻底沉入孤寂。
望着妹妹远去的身影,杨戬心头掠过一丝暖意。
他又怎会不知她的小把戏?
可他为何一次次严厉叮嘱?
正是希望她能强大起来。
将来若有风波临身,不至于束手无策,任人摆布。
纵使他自信日后足以庇护她周全,
但世间高手如云,强中更有强中手。
洪荒浩渺,奇人异士不可计数。
他更愿看到妹妹自身拥有立足之力。
西方,灵山深处。
这些时日,接引总觉心头躁动,似有大事将至。
可天机紊乱,推演不出半点端倪。
烦闷之下,竟信步走出灵山,独行于荒漠旷野之间。
不知不觉间,已离灵山亿万里程。
忽地,远方传来一股剧烈波动,惊动天地。
心口猛然一震,仿佛应和着某种冥冥召唤。
他顿知,此番异象,或许便是心头不安的根源。
念头一动,身形瞬息消失原地。
再现身时,已立于一片翻涌劫云之外。
云层之下,一只通体金光流转、生有六翼的金蝉正承受化形雷劫。
每一道雷霆落下,其周身佛光非但未衰,反而愈发炽盛,宛如万佛齐鸣。
最后一道劫雷轰然劈落,天地为之一静。
光芒散去,一人立于虚空,气息清朗,宝相庄严。
“善哉,小友有缘,贫道乃西方接引,敢问可愿入我佛教门下?”
接引踏前一步,面带慈笑,语气谦和。
可眼底一闪而过的精芒,泄露了真实心思——
若你不从,我也定要设法让你归于我教。
那人微微一笑,合掌行礼:“久闻接引圣人大名,金蝉子这厢有礼。”
“拜师之事,并非不可商议。
只是一问,望圣人赐答。”
表面恭敬从容,内心早已冷笑。
因为他根本不是什么六翅金蝉,而是杨戬与杨蝉日夜思念的大哥——杨蛟。
当年通天将他送往西方之时,已在识海留下一家四口的记忆片段。
任务虽未明言,但他心中已有计较。
“既然如此,贫道便冒昧一问,请教圣人——何为佛?何为真经?”
金蝉子双手合掌,躬身行礼,目光清澈中透着迫切求知的热忱。
接引闻言,眸光微动,心头悄然一震。
倒不是问题多么玄奥,而是能问出此等话来,足见此人对佛法已有相当参悟。
原本尚存一丝疑虑,此刻却如冰雪消融,再无疑念:这便是那应运而生的佛门根器!
“善哉,难得有此灵性少年。”
他轻叹一声,声如梵音入耳:“佛者,实为觉性。
非形非相,不属凡躯。
一切众生皆具此性,然众生乃相,觉性乃体,不可混同。”
“肉身可毁,万象可灭,而觉性恒常不动,无生亦无死。
遇缘则显,逢障则隐;尘蔽其外,性光内敛。
唯有破障彻悟,方得涅盘本貌。”语至此处,他微微停顿,目光温和地望着金蝉子,似在静候其心领神会。
片刻后,复又开口:
“至于真经,并非文字章句,乃是通向寂灭清净的究竟法门。
此法只可顿悟,不可苦修。”
“修者向外求果,故执于行持;悟者返照本心,故明其本性。”
“以行为束心,是修行之路;以性启行,乃悟道之途。
觉悟之人,律从心出;修持之士,心受律制。”
“若仅有信念而无实证,虽可免堕恶道,却仍困于因果念想之间,轮回不息,终难解脱。”
听罢此言,金蝉子如遭雷击,呆立当场,思绪翻涌,仿佛迷雾中乍见晨曦。
良久,才缓缓回神,双膝一软,跪伏于地,郑重叩首。
“弟子金蝉子,恭迎师尊!”
“好!好!好!”接引连道三声,满面红光,喜悦难掩,“佛子降世,我西方教昌隆之期,指日可待矣!”
笑声朗朗,震荡虚空,他袖袍一扬,一股柔和之力将金蝉子轻轻卷入袖中。
瞬息之间,二人已现身灵山大殿。
准提正静坐闭目,忽感异样,睁眼一看,竟见金蝉子周身佛光隐现,浩瀚如海,不由猛然起身,神色震动。
纵然是圣人之尊,也难以完全克制内心的波澜。
那一瞬的目光,犹如荒年饿虎瞥见鲜肉,炽烈得几乎灼人。
金蝉子被盯得脊背发凉,寒意直透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