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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楼拆迁的最终期限,像悬在头顶的铡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林悦在艾文的帮助下,最终在城南一个相对安静的老小区里,找到了一个一居室。地方不大,但采光尚可,重要的是,租金在她能承受的范围内。

搬家那天,艾文请了假过来帮忙。过程很沉默,大部分体力活由艾文承担,林悦则负责整理那些零碎的、充满回忆的物件。每当触碰到与哥哥相关的物品时,她总会停顿片刻,眼神黯淡,但不再像以前那样彻底崩溃。黑曜石手链稳稳地戴在她腕间,像一道沉默的守护符。

艾文能感觉到,经过上次的危机和那番半真半假的交谈,林悦对他产生了一种复杂的依赖和信任。她不再追问他的来历和身份,似乎默认了他是一个与哥哥有关联的、身处非常世界的特殊存在。这种信任让艾文的“监测”任务变得更容易,但也让他肩上的无形重量增加了。

在新家安顿下来的第一个晚上,林悦坚持要请艾文吃饭,算是感谢他这段时间的帮助。她在狭小的厨房里忙碌,做了几个简单的家常菜。饭菜上桌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这里……好像比之前那边安静很多。”林悦看着窗外,轻声说。她脸上的疲惫依旧,但那种被无形压力逼迫的紧绷感,似乎缓解了一些。

艾文点了点头。通过规则权限的感知,他能确认这一点。新居所在的环境,其固有的“背景能量”更为平稳,对林悦这种“弱共鸣体”的影响更小。黑曜石手链在这里能发挥更好的效果。

吃饭时,林悦的话比平时多了一些。她聊起了一些童年和哥哥在一起的琐事,那些记忆因为年代的久远和情感的滤镜,显得温暖而模糊。艾文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回应。他无法共情那份温暖,但他像一个尽职的记录员,将这些信息与图书馆数据库中关于“牺牲者亲属心理状态演变”的模型进行着无声的比对。

然而,就在林悦讲述到一件关于林川如何在她生病时彻夜守候的往事时,艾文体内那与图书馆连接的权限,突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但本质迥异的波动。

这波动并非来自林悦周围紊乱的能量场,而是源自她……意识深处?像是一段被加密、被遗忘的代码,在特定“密钥”(即这段强烈的情感回忆)触发下,短暂地苏醒了一瞬。

波动转瞬即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艾文那经过规则强化的感知,清晰地捕捉到了它。那波动的“质感”,带着一种熟悉的、属于图书馆规则的冰冷秩序感,却又缠绕着一丝林川特有的、带着守护执念的温暖气息。

一个惊人的猜想如同闪电般划过艾文冰封的思维:

林川在最终牺牲、意识融入规则网络之前,剥离出来的,可能不止是那段记录着痛苦和坐标的“最终记录”。他可能还将自己的一小片核心意识碎片,某种蕴含着更关键信息或力量的“残片”,以一种极其隐秘的方式,寄托在了与他血脉相连、情感羁绊最深的妹妹身上!

这片“残片”平时完全沉寂,与林悦自身的意识融为一体,无法察觉。只有在林悦回忆起与哥哥最深刻、最动情的片段时,才会因为共鸣而短暂激活!

图书馆知道这件事吗?那个“异常共鸣体稳定性监测”的任务,真的只是为了观察林悦的状态,还是……图书馆也隐约察觉到了这片“残片”的存在,希望通过艾文这个“特殊合作者”来间接观察,甚至……在合适的时候回收它?

艾文感到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比“拾遗”的力量更加冰冷。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么林悦就不再仅仅是一个被波及的“共鸣体”,她本身就是一个移动的、蕴含着秘密与力量的“容器”。而图书馆,这个看似履行交易、实则深不可测的存在,其真正的目的可能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艾文?你怎么了?”林悦注意到他的走神,关切地问道。

艾文迅速收敛心神,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事情。”他不能告诉林悦这个猜测,那只会让她陷入更深的恐惧和不安。

他需要验证。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艾文增加了与林悦接触的频率,但方式更加巧妙。他会有意无意地引导话题,提及林川的过去,尤其是那些可能蕴含强烈情感的事件——林川的梦想,他为了保护妹妹与人打架,他拿到第一份工资时的喜悦……

每一次,当林悦陷入那种混合着甜蜜与痛苦的深刻回忆时,艾文都会全神贯注,调动起所有的规则权限,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她意识深处的细微变化。

大部分尝试都石沉大海。那片“残片”隐藏得极深,触发条件似乎极为苛刻。

直到一次,林悦翻出了一本旧相册,里面有很多林川学生时代的照片。当翻到一张林川站在学校天文台下,仰望着星空,眼神充满憧憬的照片时,林悦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滑落。

“他以前……最大的梦想是当个天文学家。”她的声音哽咽,“他说,星星那么远,那么冷,但它们的光,能穿越亿万年来到我们眼前,很浪漫……可他最后……”

就在她情绪剧烈波动,说到“最后”这两个字时——

来了!

艾文的精神瞬间绷紧!一股比之前清晰数倍的波动,从林悦意识深处荡漾开来!这一次,不再是转瞬即逝的涟漪,而像是一段被加密的讯号,持续了大约两三秒钟!

在这短暂的瞬间,艾文“听”到了一些模糊的、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夹杂在林悦的悲伤之中:

“……不止是封印……钥匙……在‘回响’之中……”

“……小心……‘它’在成长……模仿……”

“……悦……活下去……找到……”

讯号戛然而止,如同被掐断的琴弦。林悦似乎也耗尽了力气,靠在沙发上,无声地流泪。

艾文坐在对面,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尽管表面上依旧平静。

“不止是封印”?林川的牺牲,还有更深层的目的?

“钥匙……在‘回响’之中”?“回响”是指那些过去的痕迹?钥匙是什么?开启什么的钥匙?

“小心……‘它’在成长……模仿”?“它”是指假管理员?还是指图书馆本身?模仿?模仿什么?

“找到……”找到什么?没有说完。

这片“残片”蕴含的信息,远比那冰冷的“最终记录”更多,也更……危险。它似乎在提示着,当年的事件还有隐情,而解决危机的关键,可能就隐藏在图书馆内部,隐藏在那些被视为残渣的“回响”里!

图书馆知道这片“残片”的存在和内容吗?如果不知道,那这就是艾文独享的信息优势。如果知道……那图书馆安排他接近林悦,其目的就更加耐人寻味了。是借他之手激活并读取“残片”,还是另有图谋?

艾文看着疲惫睡去的林悦,眼神复杂。她不仅仅是林川托付给他的责任,不仅仅是图书馆交易中的监测目标,现在,她更成了一个行走的、蕴含着可能颠覆一切秘密的“钥匙孔”。

而他,这个情感空洞、与规则纠缠的“特殊合作者”,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唯一一个可能接触到这个秘密的人。

冰层之下,暗流汹涌。图书馆的阴影,假管理员的威胁,林川留下的谜题,以及林悦这个脆弱却关键的“容器”……所有线索如同乱麻般交织在一起。

艾文知道,他不能再仅仅被动地执行“交易”和进行“监测”了。他必须主动出击,利用一切可能的信息和资源,去解开林川留下的谜题。这不仅关系到林悦的安危,也可能关系到他自身能否最终摆脱图书馆的掌控,甚至……找回那被冰封的人性碎片。

他轻轻拿起毯子,盖在睡着的林悦身上。动作依旧有些僵硬,但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慎重。

新的棋局已经展开,而他手中的棋子,除了那点可怜的规则权限,似乎又多了一张来自逝者的、充满未知的……暗牌。下一步,该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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