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的脸色也慢慢沉了下来。
他当然也明白，事情远比想象中复杂得多。
小动物可以在林子里藏身，可要是一头大象呢？往哪儿躲？
“都怪我考虑不周。”王彦低声自责道，“早该想到这一步的。”
“作战计划一开始就应该把这点算进去。”
“怎么能怪你呢？”李云龙摆摆手，“咱们以前哪打过这么大的胜仗？更别说缴获这么多弹药了，经验不足是难免的。”
的确，大家都没经历过这种规模的缴获，惯性思维害人不浅。
嘴上虽这么说，但李云龙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要把这批弹药安全送到杨村，恐怕不容易。
可话又说回来，再难也得把这批物资运回去。
要是眼睁睁看着到手的东西又丢了，他李云龙以后还怎么在晋东南立足？老丁、老孔他们非得笑掉大牙不可。
……
与此同时，在阳泉通往娘子关的公路上。
日军独立混成第4旅团的大部队正一路向前推进。
津田美武骑在马上，走在队伍中央，神情焦躁。
可急也没用，他又不是神仙，没办法一下子把整个旅团送到娘子关前线。
正行进间，一名背着步话机的通信兵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旅团长！旅团长！”通信兵急促地喊道，“第11装甲列车联队第3中队失去联系！而且我刚才好像听到了枪声。”
“什么？”津田美武脸色一变，“立刻呼叫！”
通信兵立刻抓起话筒，大声呼叫：“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连喊几遍都没有回应，他又抬起头说：“旅团长，仍然没有回应，岛津中队恐怕已经全军覆没。”
“不可能！”津田美武怒道，“装甲列车有坚固的装甲和强大的火力，凭捌陆军那几杆破枪，怎么可能攻得下来！”
副官相马淳突然提醒道：“旅团长，别忘了货运列车上装了速射炮。”
“啊……”津田美武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对啊，他怎么把这事忘了！
从正定出发的这趟军列上，不仅运载了一个山地师团的备用武器，还有半个会战量的弹药，其中包括三门九四式37毫米速射炮！
有了这种火力，装甲列车就再无安全可言了！
深吸一口气，津田美武又命令通信兵：“再呼叫！”
通信兵再次拿起话筒高声喊道：“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十几秒过去，仍然没有回应。
津田美武急了，直接下令：“呼叫第11装甲列车联队的第7装甲中队！”
“这里是第4旅团，立即回应！”
不久后，通信兵抬头报告：“旅团长，第7装甲中队报告，他们已经击退捌陆军，正在抢修铁路。”
“预计半小时内可以赶到娘子关。”
津田美武冷冷地说：“电告第7中队，不必再去娘子关了。”
既然第3中队已经失联，那么货运列车恐怕也保不住了。
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山地师团的装备和半个会战的弹药，恐怕已经落入捌陆军之手。
所以，第7中队和第1中队就算赶到娘子关，也已无济于事。
甚至，连第4旅团主力赶过去，也只是徒劳——去干什么？给第3中队和列车上的士兵收尸吗？
想到这里，津田美武立刻喝道：“相马君，拿地图来！”
副官相马淳一挥手，两个勤务兵迅速跑过来，展开地图。
相马淳又用手电筒照亮地图，津田美武的目光迅速在图上扫过，从娘子关一带往下移去。
可以确定袭击军列的必是太岳军区的捌陆军部队。
既然是太岳军区干的，那他们抢了物资后肯定要返回太岳根据地！
那样的话，如果我们现在赶往娘子关，就只能跟在捌陆军屁股后面追了！
但如果提前赶往昔阳县，我们就能抢占先机，提前堵住他们！
想到这，津田美武立刻下令：“命令部队，掉头转向，全速开往昔阳县！马上出发！”
第4旅团主力立刻改变行军方向，转向南方，朝昔阳疾驰而来。
……
绵山山顶的观察哨上。
狼牙小队的战士们已经全部归队集合。
王彦对李云龙说：“团长，咱们也该撤了。”
“撤？”魏大勇疑惑道，“剩下的两列装甲列车不打了？”
“那两列也来不了了。”孙铭叹了口气说，“要是刚才能用步话机跟小鬼子联络一下就好了，那样他们就不会发现这列列车出事，剩下的两列还会继续开过来，第4旅团也会被引到娘子关。”
“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只要稍微拦一拦，运输队就有足够时间把缴获的武器弹药送回杨村。”
“不行。”王彦摇头道，“我们不知道鬼子的通讯密码。”
“没错。”孙铭点头，“没有密码，根本无法伪装通话。”
李云龙看了看被张大奎背在身上的步话机，有些遗憾地说：“真是可惜了这么个好东西。”
“团长，别心疼。”王彦笑着说道，“只要鬼子的装甲列车还在正太线上跑，迟早都是咱独立团的战利品。”
“我们狼牙小队多跑几趟，再给您搞几台来！”
“也对。”李云龙哈哈一笑，“做人不能太贪心，这次收获已经够大了，传我命令，撤！”
此时，独立团主力和运输队的民工早已撤离完毕。
李云龙便带着最后留守的狼牙小队和通讯排开始撤退。
原本用来伏击装甲列车的速射炮也被拆开，由狼牙队员背着带走。
魏大勇一个人就扛了上百斤的炮身。
……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
三晋大地再次迎来白昼。
筱冢义男已经在作战室里站了三个小时。
从凌晨三点多一直到清晨六点，一动不动，仿佛雕像一般。
虽然他脸上依旧神情冷静，但只有最了解他的中村俊知道，司令官此刻内心早已怒火中烧。
如果军列没出事，一切都好说。
可一旦军列被劫，那第4旅团长津田美武就完了，不是切腹谢罪，就是被革职送上军事法庭！
作战室里的参谋们都知道司令官此刻心情极差，个个小心翼翼，不敢出声。
中村俊更是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军列没事，否则整个山西的日军又要乱成一锅粥。
然而，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叮铃铃……”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一直守在电话边的第一军参谋长田中隆吉迅速抓起听筒：“哈依！”
片刻后，田中隆吉放下电话，站起身向筱冢义男汇报道：“司令官阁下，军列确认被劫！”
筱冢义男眼神骤然一冷。
两秒后，田中隆吉继续汇报：“负责护送的装甲列车也被摧毁，第11装甲联队第3中队，从中队长岛津大尉以下，一百多名皇军士兵，全部玉碎。”
“知道了。”筱冢义男语气平淡，仿佛这只是一件寻常小事。
稍顿片刻，田中隆吉又补充道：“不过津田君已率第4旅团主力赶往昔阳县拦截，不出意外，应该可以拦截住捌陆军！”
听到这话，筱冢义男的神色才略微缓和。
只要能夺回武器弹药，一切还有转圜余地。
……
此时，第4旅团已通过昔阳县城。
进入县城后，津田美武并未继续向南，而是转向东面，直奔冶头镇一带，准备围剿捌陆军运输队。
冶头镇已进入捌陆军活动区域。
平时，日军是不会涉足这片区域的。
但此时，津田美武已顾不上那么多顾虑。
更何况眼下第四旅团的主力部队已全部出动，捌陆军只能绕道而行。
至少目前来看，晋东南的捌陆军还不具备短时间内击溃日军一个旅团的能力。
毕竟捌陆军的力量分散在数百里范围之内，津田美武绝不相信他们能在短时间内完成集结。
行军途中，一架零式侦察机轰鸣着从空中飞来，在第四旅团上空盘旋减速，来回侦察。
相马淳立刻举起望远镜，对准飞行员的座舱。
果然，飞行员正在不断打出手势信号。
片刻后，那架飞机向东飞去。
相马淳随即向津田美武报告：“旅团长，航空侦察兵发现了捌陆军的运输队伍！规模至少上万人，就在东边二十里外的甘淘河边！”
津田美武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杀意。
随即，他拔出军刀，高声下令：“目标甘淘河，全速前进！”
随着津田美武一声令下，原本以常规速度推进的第四旅团立刻加快脚步，向二十里外的甘淘河方向急行军。
……
在冶头镇以东二十里、甘淘河边的大道上。
近万名民工正背着木箱前行。
这些民工大多是青壮年，体力充沛。
虽然每人肩上都扛着一个大木箱，但步伐依然稳健迅速。
长长的队伍沿着河岸铺开，足足有七八里长。
一路上说说笑笑，队伍正走得兴起，忽然一名捌陆军战士骑马从前方飞奔而来。
“鬼子来了！”
“鬼子从冶头方向过来了！”
话音未落，原本沿着河岸前进的民工们立刻四散，纷纷转入东北方向的几条小径，继续搬运物资。
……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
日军第四旅团主力浩浩荡荡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