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疾步上前,指尖轻搭她的脉搏,确认只是脱力晕厥后,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松缓。
她目光投向那片杀手消失的方位,眼神中交织着复杂难明的情绪。
这一局,她赌赢了。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更深的谜团,以及如影随形的忌惮。
“清理战场,检查伤亡,立刻离开这里!”萧衍(佟秋)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他行至一滩污渍旁,以冰晶小心翼翼地挑起一小块未完全腐蚀的黑色金属碎片——那是杀手武器残片,其上有个极其细微、几乎难以辨认的火焰烙印痕迹。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深冰冷。
三皇子麾下,“暗焰”死士的标志,象征着他们所掌握的神秘力量。
果然是他!
看来,三皇子对林萱儿的“兴趣”,远非表面那般简单,甚至不惜派出麾下最精锐、最见不得光的死士队伍,深入南疆也要截杀(或抓捕)!是因为林萱儿觉醒的能力?还是因为别的?
这次的失败,绝不会让三皇子罢手,只会引来更疯狂的反扑。
苏郁也看到了那个烙印,心照不宣地与萧衍交换了一个眼神。
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和杀意。
三皇子的阴影,如同跗骨之疽,紧紧跟随。
侍卫们强忍着恐惧和恶心,快速打扫战场,将同伴的尸体简单掩埋,扶起伤员。
没有人敢去看那辆静默的马车,他们的眼神中交织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未知力量难以名状的、如潮水般翻涌的恐惧。
车队再次启程,如惊弓之鸟般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片弥漫着诡异气息的是非之地。这一次,他们不敢再跟随任何标记,只凭着大致的方向感和求生的本能,向着认为可能是出口的方向前进。
或许是否极泰来,或许是那“低语”的持续影响暂时满足了——又或者厌倦了——接下来的路程异常顺利。
林木越来越稀疏,地面的路径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到远处隐约的水流声。
当天光再次变得明亮,彻底摆脱了那种灰霾的压抑感,一条清澈的溪流出现在眼前,而溪流对岸,不再是密不透风的原始丛林,而是出现了低矮的丘陵和隐约可见的、人类活动的痕迹——一条被踩踏出来的小径!
他们终于…走出来了!
所有幸存者几乎要喜极而泣。
就在车队渡过溪流,踏上对岸坚实土地的那一刻,一种无形的、压抑的气息仿佛骤然散去。
一直昏迷的林萱儿也悠悠转醒,虽然依旧虚弱,但脸色恢复了一丝血色。
她茫然地凝视着窗外的阳光与溪流,仿佛之前那如地狱般的经历,不过是一场虚幻的、转瞬即逝的噩梦。
然而,真的是噩梦吗?
苏郁凝视着林萱儿,旋即回眸,望向那片依旧幽邃、仿佛裹挟着无数隐秘的密林。
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
林萱儿的能力,恰似一把出鞘的双刃剑,锋芒毕露,再难收回。
而三皇子的威胁,也从未远离。
她在溪畔缓缓蹲下,指尖轻柔地拂去手上的血污与尘土,目光静静凝视着水中自己那冷静却透着一丝倦意的倒影。
南疆之行,才刚刚开始。真正的风波,恐怕还在后面。
她站起身来,目光缓缓掠过那些惊魂未定、却已与她保持微妙距离的侍卫,最终停驻在正在指挥安置伤员的萧衍(佟秋)身上。
“我们需要谈谈。”苏郁走到他身旁,声音平静如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关于萱儿,关于三皇子,也关于……接下来该如何前行。”
萧衍(佟秋)侧首望向她,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溪水的粼粼波光,深邃如渊。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句。
溪流潺潺作响,阳光温暖和煦,仿佛已悄然冲刷掉部分血腥与恐惧。然而,看不见的暗流,正悄然在脚下汹涌汇聚。
……
清澈的溪水潺潺流淌,轻抚着岸边的鹅卵石,也仿佛带走了车队众人身上连日来的血腥、疲惫与恐惧。
阳光毫无遮挡地洒落,带来久违的暖意,与身后那片依旧阴沉压抑的密林形成了鲜明对比。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弥漫开来,但气氛却并不轻松。
幸存的侍卫们默默处理着伤口,擦拭着兵甲上的血渍,眼神里除了疲惫,更添了几分对未知的敬畏与难以消散的惊悸。
他们的目光偶尔会飘向那辆静立的马车,里面躺着那位看似柔弱、却引发了不可思议变故的林家小姐。
无人言语,但一种无形的隔阂已悄然滋生。感激与恐惧交织,让他们不知该如何面对林萱儿。
萧衍(佟秋)布置了岗哨,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尤其是来时的密林方向。
虽然走出了那片区域,但谁也不敢保证是否还有追兵,或者那些诡异的虫潮是否会再次出现。
他本人则仔细检查着从杀手残骸上找到的那枚带有暗焰烙印的金属碎片,脸色冰寒。
苏郁在溪边细细洗净了手脸,冰冷的溪水让她的头脑愈发清醒。她走到马车边,掀开车帘。
林萱儿已经醒了,正由侍女喂着温水,脸色依旧苍白,眼神怯懦而茫然,仿佛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对自己昏迷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感觉怎么样?”苏郁问道,语气比平时缓和了些。
林萱儿看到苏郁,身体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小声答道:“头…头很晕,身上没力气…”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怯生生地问,“苏郁姐姐…我们…我们逃出来了吗?那些坏人…”
“嗯,暂时安全了。”苏郁没有详细解释过程,只是简单道,“你做得很好,休息吧。”
她的肯定如同一缕温暖的阳光,轻轻拂过林萱儿苍白的脸庞,为她添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然而那双大眼睛里,依旧弥漫着困惑与后怕的阴云。
她隐约记得,在最后的时刻,自己仿佛踏入了一片黑暗的深渊,做了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但具体是什么,记忆却如被浓雾笼罩,一片模糊,只余下一种深入骨髓的虚脱感和精神上的无尽疲惫。
苏郁心中如明镜般透彻。过度使用能力的后遗症,远不止于身体上的疲惫与伤痛,它似乎还会悄然侵蚀记忆,造成模糊或缺失,这究竟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机制,还是某种无法逃避的沉重代价?
她退出马车,找到正在指挥救治伤员的随行老医师。
“刘医师,萱儿小姐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