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守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周猛和赵铁心中激起波澜。
赵铁脸上的不以为然几乎要溢出来，嘟囔道：“师兄，不是我说，咱们去参加小比，那不是自取其辱吗？其他峰的弟子，灵器、符箓、丹药样样不缺，咱们有什么？就拿我这把破剑？”他拍了拍腰间那把明显只是凡铁略带灵光的长剑，“上去怕不是三两下就被人轰下来了，平白让人笑话咱们炎阳峰无人。”
周猛虽未直言，但眉头紧锁，显然也认为此举不妥，低声道：“师兄，宗门小比虽鼓励外门弟子参与，但历来竞争激烈，甚至常有伤残…我峰弟子修为本就不占优势，资源更是匮乏，贸然参加，恐得不偿失。是否再斟酌一二？”
墨守目光扫过两人，最后落在一直沉默的林风身上：“林风，你认为呢？”
林风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师兄，我认为应当参加。”
“哦？为何？”墨守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
“其一，师兄召集我们，提及此事，必有深意，并非单纯为了胜负。其二，闭门造车，终难成大器。与同门切磋，方能知自身不足，明修行方向。其三，”林风顿了顿，声音沉稳，“炎阳峰沉寂太久，或许需要一些动静，哪怕只是微末之光，也能让人知道，此峰尚有弟子在修行，在争渡。”
赵铁嗤笑一声：“说得好听，上去挨揍也算动静？”
墨守却微微颔首，对林风投去一抹赞许的目光，虽然极其短暂。他重新看向周猛和赵铁，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林风所言，便是理由。炎阳峰可以败，可以弱，但不能失了锐气和与天下争锋之心。师父若在，亦会如此。”
他提到“师父”二字时，周猛和赵铁神色皆是一肃，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的抵触情绪消退了不少，但忧色仍在。
“此次小比，不强求名次，但需尽力而为，让我看到你们的修行成果。”墨守继续道，“这三日，你们可互相切磋，熟悉术法。若有疑问，可来问我。周猛，赵铁，你二人修为较高，多与林风切磋，助他适应与不同功法修士的对战。”
“是，师兄。”周猛拱手应下。 赵铁虽不情愿，也只得嘀咕着应了一声。
墨守交代完，便不再多言，转身回了自己屋内。
院中剩下三人，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周猛叹了口气，对林风道：“林师弟，既然师兄决定了，那我们便准备吧。你先将你所擅术法施展与我二人看看，也好心中有数。”
赵铁则抱着胳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林风点头，也不藏拙，当即便将“灼火指”、“炎盾术”、“御风术”依次施展了一遍。尤其是灼火指洞穿岩石的那一幕，让周猛眼中闪过讶色，赵铁也收起了几分轻视，略显惊讶地挑了挑眉。
“炼气三层巅峰，能将灼火指练到如此地步，灵力精纯，操控精准，师弟的基础很是扎实。”周猛评价道，语气真诚了不少，“看来师弟在地火之中，确有所得。”
赵铁哼了一声：“威力尚可，但斗法可不是打石头。遇上身法快的或者有防御法器的，你这指风未必打得中、破得开。而且，你这灵力消耗不小吧？能发几指？”
林风坦然道：“全力施展，十五指左右灵力便难以为继。”这是实情，灼火指威力虽强，对灵力消耗也确实大。
“看吧！”赵铁仿佛找到了佐证，“三板斧而已。我的‘厚土诀’最擅防御，站着让你打，你都破不了防。”
周猛瞪了赵铁一眼，对林风道：“赵师弟话糙理不糙。小比之中，各种功法制器千奇百怪，师弟还需多积累应对经验。我这便与你切磋一番，你全力攻来，我只守不攻，你且感受一下与炼气四层修士的差距。”
“多谢周师兄！”林风正需要这样的对手。
两人在院中空地站定。赵铁退到一旁，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看热闹的模样。
“林师弟，请。”周猛神色一凝，低喝一声，身上泛起一层淡黄色的光晕，气息变得厚重沉稳，双足仿佛与大地相连——正是他主修的土系功法。
林风不敢怠慢，御风术加持下身法一动，拉开距离，同时毫不犹豫一指点出！
嗤！赤红指风破空射向周猛胸口。
周猛不闪不避，只是微微沉腰，身前黄光一闪。
噗！指风击中黄光，竟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一圈细微的涟漪，便消散无踪，连周猛的衣角都未能撼动。
林风心中一凛，果然差距不小！他身形再动，不断变换方位，一道道灼火指连绵射出，从不同角度攻向周猛。
周猛始终稳立原地，身外那层淡黄光晕稳如磐石，将所有的指风尽数挡下，甚至脚步都未曾移动半分。
“没用的，林师弟。”周猛开口道，“我之功法擅守，灵力又高你一层，你之攻击，破不开我的‘戊土护身罡’。需知斗法并非一味强攻，当寻敌破绽，或耗其灵力，或攻其必救。”
林风闻言，攻势稍缓，一边维持攻击给对方压力，一边仔细观察。他发现周猛的护身罡气并非毫无波动，每次承受指风时，被击中的点位光芒会略微闪烁，虽然瞬间平复，但确实存在极短暂的薄弱点！只是这薄弱点一闪即逝，以他目前的攻击速度和频率，根本无法抓住。
他心念电转，忽然改变策略，不再追求分散攻击，而是将所有指风连续射向周猛同一处位置——左肩！
嗤嗤嗤！连续三道指风几乎首尾相接，精准地命中同一点！
第一道，涟漪荡开。 第二道，黄光明显剧烈闪烁。 第三道落下时，只听“啵”一声轻响，那处护身罡气竟被硬生生洞穿了一个小孔！指风虽已力竭未能伤及周猛身体，但那层浑厚的黄光却剧烈波动起来，周猛脸上也首次露出一丝惊讶。
“咦？”旁观的赵铁也坐直了身体。
林风却因这连续爆发，体内灵力瞬间消耗大半，气息微喘。
周猛散开护身罡，赞许道：“好！懂得寻找弱点，集中突破！虽然未能竟全功，但此法是对的。若你修为再高一层，或指力再强三分，方才我便不能如此轻松了。”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此法对灵力消耗和操控要求极高，且若对手有所防备，移动起来，你便难以锁定同一处。还需灵活运用。”
“谢师兄指点！”林风获益匪浅。
“哼，投机取巧。”赵铁撇撇嘴，但也走上前来，“来来来，小子，让你试试你赵师兄的手段，光会挨打可不行。”
接下来的三日，小院之中术法光芒时闪现。林风与周猛、赵铁轮番切磋。 周猛防御沉稳，指点多在于如何寻找破绽、节约灵力、控制节奏。 赵铁则修炼的是金系偏土系的功法，攻防一体，手段更为刁钻，一柄长剑挥舞起来带着沉重的力道，还会施展一些低阶的“陷地术”、“石肤术”干扰对手，让林风吃了不少苦头，但也极大地锻炼了他的应变能力和御风术的闪避技巧。
林风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一切经验，他的战斗意识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同时，在一次次灵力耗竭又恢复的过程中，他的修为也愈加凝练，隐隐触摸到了炼气四层的门槛。
三日后，外门小比报名处。
人声鼎沸，各峰弟子络绎不绝，气息强弱不一，但大多精神抖擞，装备鲜明。相比之下，炎阳峰四人显得格外寒酸。
墨守依旧一身灰旧道袍，面无表情。周猛、赵铁也穿着洗得发白的弟子服。林风则是最新的那套灰色服饰，还算整洁。
他们的出现，引来了一些目光和窃窃私语。
“看，是炎阳峰的人？” “他们居然也来报名？真是稀罕事。” “那个就是墨守？听说守着个空山头几百年了？” “后面那个生面孔是谁？新收的？居然有人愿意去炎阳峰？” “啧，看来今年小比第一轮就能轻松晋级了。”
这些话语毫不避讳，赵铁听得脸色发青，周猛面无表情，拳头却微微握紧。林风则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未曾听闻。
墨守更是毫无反应，径直走到负责登记的执事面前，递上四人的身份令牌：“炎阳峰，四人报名。”
那执事抬头看了墨守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点头，熟练地登记信息，发放了四枚标注着号码的玉牌：“明日辰时，外门演武场，凭此牌入场。规矩照旧，不得故意致残致死，认输或跌落擂台即败。”
“多谢。”墨守接过玉牌，分发给三人，转身便走。
离开喧嚣的报名处，回到冷清的炎阳峰地界。
墨守停下脚步，对三人道：“外界言语，无需在意。明日之比，尽力即可。记住，你们代表的是炎阳峰。”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最后深深看了林风一眼，“尤其是你，林风。”
林风心中一凛，郑重颔首：“师弟明白。”
次日辰时，外门演武场。
十六座巨大的擂台呈环形排列，周围已是人山人海。各峰弟子齐聚，喧闹冲天。主持小比的是一位金丹期的长老，简单宣布规则后，比试便正式开始。
参赛弟子数百人，第一轮便是混战抽签。
周猛、赵铁、林风的号码都被叫到，上了不同的擂台。墨守则站在台下人群中，静静观望。
林风的擂台之上，共有二十人。混战规则简单，最后留在擂台上的五人晋级。
号令一开始，台上瞬间灵光爆闪，术法乱飞，呼喝声、碰撞声不绝于耳。大家都想先清除掉看起来较弱的对手。
立刻便有四五道不怀好意的目光锁定了修为最低的林风，各种水箭、风刃、土刺齐齐袭来！
林风早有准备，御风术瞬间施展到极致，身形如鬼魅般一晃，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部分攻击，只有一道水箭擦着他的手臂掠过，带来一阵凉意和微痛。
他眼神一凝，不退反进，主动冲向左侧一个手持符箓、正欲再次激发的水系修士！
那修士见林风冲来，狞笑一声，又一张“冰锥符”甩出！
然而林风的速度远超他预料，侧身闪避的同时，灼火指已然点出！
嗤！赤红指风快如闪电，直接洞穿了那修士仓促间凝聚的水盾，击中其肩胛！
“啊！”那修士惨叫一声，踉跄后退，手中符箓掉落，已然失去战斗力。
一击得手，林风毫不停留，借势冲向另一个使刀的体修。那体修大吼一声，刀风凌厉劈来！
林风却不硬接，御风术带动身体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滑开，同时反手一指，直取对方腋下空门！
那体修没料到林风身法如此灵活，变招不及，被指风击中软肋，顿时闷哼一声，动作一滞。林风趁机一脚踢出，将其踹下擂台。
电光火石间解决两人，擂台上的其他人都是一惊，看向林风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忌惮，不敢再将他视为可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林风压力骤减，他游走在擂台边缘，凭借敏锐的灵识和灵活的身法，时而闪避，时而以灼火指精准反击，专挑那些正在缠斗或消耗过大的弟子下手。
他的表现，也引起了台下少数人的注意。 “咦？那小子是哪个峰的？身法不错，指力也够狠辣。” “好像是…炎阳峰的？” “炎阳峰？不可能吧？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弟子？”
混战持续，不断有人被击落擂台。林风沉着应对，灵力消耗虽大，但他对时机的把握极为精准，始终未曾陷入围攻。
最终，当台上只剩下五人时，执事宣布晋级。林风赫然在列，他气息微喘，袍袖有几处破损，但眼神明亮，站得笔直。
他看向台下，墨守依旧站在那里，目光与他相遇，微微点了点头。
另一边，周猛也成功晋级，他凭借扎实的防御，硬生生耗到了最后。而赵铁则运气不佳，早早遭遇了一名炼气五层的剑修，苦撑几招后还是被打落擂台，骂骂咧咧地走了下来。
第一轮结束，炎阳峰两人晋级，已算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料。
林风的名字，也第一次微弱地传开了一些：那个来自破落炎阳峰、指法很厉害的小子。
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第二轮，将是捉对厮杀！
（第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