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亚沃维耶扎森林的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腐烂的树叶和某种……过于旺盛的生命力混合而成的特殊气味。参天古木遮天蔽日，阳光只能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点。
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偶尔不知名昆虫的嗡鸣，或是远处传来的、模糊的鸟叫声，反而更衬得这片原始丛林幽深莫测。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此刻正无比庆幸自己听从了某种直觉，换上了一套功能性强于美观的深绿色龙皮防护服。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一丛带着尖锐倒刺的荆棘，靴子踩在厚厚的腐殖层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我简直成了会走路的除草剂，”他低声抱怨着，挥动魔杖，一个无声的“原形立现”咒语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空气中泛起微不可见的涟漪，魔力如同水波般扫过周围的树木、灌木和地面。
他并非漫无目的地寻找。那份报告上标注了波动的大致区域，而越靠近那个区域，空气中弥漫的那种熟悉的、带着冰冷质感的魔力残留就越发明显。
这种感觉……像极了某个人在施展强大黑魔法后留下的印记，如同雪地上留下的足迹，清晰得让他无法忽视。
又向前行进了一段距离，空气中的魔力波动变得更加躁动不安。阿布拉克萨斯停下脚步，微微蹙眉。他嗅到了一丝血腥味，混合着一种……灼热的、带着毒素的辛辣气息。
不需要再用什么探测咒语了。
他拨开面前一丛茂密的蕨类植物，眼前的景象让他灰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上，汤姆·里德尔正与一头体型庞大、形态狰狞的魔法生物激烈交战。那生物看起来像是一只变异了的巨型蜥蜴，覆盖着暗沉如岩石的鳞甲，脊背上生长着如同水晶般锐利的尖刺，长长的尾巴带着倒钩，扫过之处，连碗口粗的树干都应声而断。它张开的巨口中滴落着粘稠的、泛着不祥绿光的毒液，每一次嘶吼都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
汤姆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妙。他惯常穿着的黑色长袍有多处破损，左臂和右侧腰腹的位置有明显的伤口，暗红色的血迹浸透了衣料，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显然是被那怪物的毒素或诅咒所伤。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额角带着汗珠，但那双黑色的眼眸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与冷静。他移动的步伐依旧敏捷，魔杖挥动间，一道道凌厉的黑色或银色的光芒射向怪物，在它的鳞甲上留下焦黑的痕迹，或是逼得它发出愤怒的咆哮。
阿布拉克萨斯站在原地，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战场，评估着局势，心中那股从接到任务起就盘旋不去的怒火（针对他父亲的多管闲事，以及汤姆的鲁莽行径）与骤然绷紧的心弦交织在一起。
他算是彻底明白为什么布鲁图斯要指名他来了。
如果今天来的真是法律执行司那些按规章办事的官员，看到霍格沃茨的优等生、级长汤姆·里德尔在暑假期间，出现在波兰的原始森林里，与一头危险的、很可能受保护或者压根没被记录在案的魔法生物搏斗，并且熟练地使用着一些……嗯，不那么符合《未成年巫师限制法令》的咒语——梅林啊，汤姆的七年级还没开始呢！——那后果绝对不仅仅是开除学籍那么简单。
“完美的暑期工，里德尔。”阿布拉克萨斯用一种清晰而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林间的喧嚣，他从容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魔杖已然握在手中，“我假设，霍格沃茨的图书馆和霍格莫德的酒吧，已经无法满足你那过于旺盛的求知欲和……活动需求了？”
汤姆在听到他声音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以一个极其惊险的动作侧身躲开了怪物尾巴的横扫。他飞快地瞥了阿布拉克萨斯一眼，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惊讶，随即被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解读的情绪所取代。他没有回答，只是抿紧了嘴唇，继续专注于眼前的战斗。
那怪物显然被新出现的目标吸引了注意力，它发出一声低吼，浑浊的黄色眼珠转向阿布拉克萨斯，后腿蹬地，猛地扑了过来！
“愚蠢的畜生。”阿布拉克萨斯冷哼一声，甚至没有后退半步。他手腕一抖，魔杖尖端迸射出一道刺目的白光，并非直接攻击，而是精准地击中了怪物前冲路径上的一棵古树。粗壮的树干应声断裂，带着万钧之势，轰然砸向怪物的头颅！
怪物被迫中断了扑击，狼狈地向后翻滚躲避。趁此机会，汤姆的咒语紧随而至，一道幽暗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黑色绳索从地面窜出，死死缠住了怪物的后肢，让它发出一声愤怒而痛苦的嚎叫。
“它的弱点在咽喉下方那片颜色较浅的鳞片！”汤姆急促地喊道，声音因为之前的战斗而有些沙哑。
阿布拉克萨斯没有废话。他移动步伐，寻找着最佳角度。怪物挣扎着，试图摆脱脚下的束缚，毒液四处喷溅。阿布拉克萨斯灵巧地避开一道射向他的毒液，魔杖稳稳指向目标——
“粉身碎骨！”
咒语击中了怪物旁边的一块巨石。巨石爆裂开来，无数尖锐的碎石如同霰弹般激射而出，大部分都被怪物的厚鳞弹开，但有几块精准无比地打在了它咽喉下方那片浅色鳞片上！
怪物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起来，暗红色的血液从破碎的鳞片下涌出。汤姆抓住机会，一道凌厉的银光闪过，精准地切入了那道伤口。
怪物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最终轰然倒地，不再动弹。
战斗结束，林间恢复了死寂，只剩下两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阿布拉克萨斯收起魔杖，面无表情地走向汤姆。他先是瞥了一眼地上那只逐渐失去生命气息的怪物，然后目光落在汤姆手臂和腰腹的伤口上，眉头皱得更紧了。
“看来你的魔咒学得还不够到家，里德尔，”他语气刻薄，从龙皮腰带的储物袋里利落地拿出两瓶魔药，一瓶是清澈的蓝色提神剂，另一瓶是闪烁着微光的魔力回复剂，“还是说，你觉得在暑假里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是某种……新型的时尚？”
不等汤姆回应，他几乎是粗暴地拔掉瓶塞，将两瓶魔药一股脑地塞到汤姆手里。“喝了。”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汤姆看着他，黑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情绪闪了闪，顺从地接过魔药，仰头喝了下去。药效很快发挥作用，他脸上的苍白褪去了一些，呼吸也渐渐平稳。
“阿布……”他开口，声音依旧有些低哑。
阿布拉克萨斯抬手打断了他，灰蓝色的眼睛锐利地盯着他：“解释。我给你三秒钟。为什么，在暑假，你会出现在这个连地图上都未必能找到的鬼地方，跟一头看起来像是从梅林噩梦爬出来的东西打架？”
汤姆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他抬起手，用指节擦去嘴角一点血迹，动作依旧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优雅。“我只是……来采集一些魔药材料。”
“魔药材料？”阿布拉克萨斯嗤笑一声，目光扫过周围被破坏得一片狼藉的林地，“什么样的魔药材料需要你冒着被开膛破肚的风险，来对付这种级别的魔法生物？制作长生不老药吗？还是说，你又看上了哪本禁书，需要用它来做点……危险的实验？”
他从怀里拿出那份卷宗，快速翻到后面附带的、关于森林内可能存在的魔法动植物清单，递到汤姆眼前。“指给我看，你要采的是哪一种？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稀世珍宝，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
汤姆的目光在清单上扫过，最终停留在一个名字上——“棘背沼泽蜥的毒腺结晶（仅限成熟体）”。
阿布拉克萨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更沉了。棘背沼泽蜥，正是眼前这种怪物的学名。而毒腺结晶，确实是配置某些高深且往往涉及黑魔法魔药时需要用到的稀有催化剂，危险系数极高。
“果然。”阿布拉克萨斯合上卷宗，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就知道。普通的材料，怎么能入你汤姆·里德尔的眼。”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有些事，心照不宣比刨根问底更符合他们之间的默契。他收起卷宗，走到那只死去的棘背沼泽蜥旁边，用魔杖熟练地切割下毒腺、几片完整的背刺鳞片以及其他一些有价值的材料，用一个魔法容器封装好，扔给汤姆。
“杀都杀了，别浪费。”他淡淡地说，仿佛刚才只是从市场上买了条鱼，“还有别的要采集吗？如果没有，我建议我们立刻离开这个……充满原始气息的地方。我的靴子已经快要被泥浆淹没了。”
汤姆接过容器，看着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很好。”阿布拉克萨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造型古朴的银质门钥匙——那是马尔福家族在波兰一处庄园的钥匙，被他临时改造成了门钥匙。“抓住。我希望庄园里的家养小精灵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毛巾。而你，里德尔，最好祈祷你身上的伤口没有沾上什么难以清除的泥巴或者……更糟糕的东西。”
他伸出手，握住了门钥匙冰凉的表面。汤姆没有犹豫，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臂。
一阵熟悉的、令人不适的拉扯感过后，比亚沃维耶扎森林那潮湿闷热的空气，被庄园干爽清冽的气息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