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夜终于绷不住了。
他看着对面那位气定神闲的老者，忍不住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夫子，您……您突然请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陈夫子并未直接回答。
他仅是抬手一拂，空无一物的矮桌上，一套紫砂茶具凭空浮现。
一股无形之力托起茶壶，壶嘴微斜，两道澄澈的茶汤精准地注入杯中。
“先喝茶。”
陈夫子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都什么时候了还喝茶？〕
林七夜心里疯狂打鼓，余光瞥向苏小阳。
只见苏小阳已经乖巧地捧起茶杯，小巧的鼻尖凑近闻了闻，随即轻轻抿了一口。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好喝！”
陈夫子严肃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喜欢就好。”
“茶，本就是用来品的。”
林七夜只好端起茶杯，硬着头皮喝了一口，满嘴的苦涩，远不及茶香。
这气氛，压抑得让他喘不过气。
突然，陈夫子的眉峰一蹙，那丝笑意瞬间消散无踪。
“你们，稍等。”
话音未落，他指尖轻弹。
桌上一只茶杯无声滑出，穿透车厢，悬停于马车之外。
“跳梁小丑。”
陈夫子声音轻描淡写，眼神却冷得像是万年玄冰。
马车外，那杯中的茶水陡然炸开，化作一道横贯天地的三百米剑光！
剑气所过之处，雷音滚滚！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隔着车厢传来，一尊刚刚凝聚成形的霜之巨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咆哮，庞大的身躯便轰然崩碎。
漫天冰屑混着蓝色的血液，染红了阴沉的天空。
马车内，陈夫子又变回了那个和蔼的老者，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发生。
他甚至还带着一丝歉意，微笑道：
“好了，我们继续。”
林七夜浑身僵硬，手脚冰凉。
苏小阳却放下了茶杯，清澈的眼眸对上陈夫子的视线，认真说道：
“夫子爷爷，我该走了。”
陈夫子倒茶的手微微一顿，沉默了片刻。
“小阳，你可知外面是何光景？”
“知道。”
苏小阳的回答干净利落。
神战已起，沧南危在旦夕。
陈夫子端起自己的茶，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声音放得很轻。
“你们留在此处，会更安全。”
林七夜心头一沉，他知道，事情已经恶化到了他无法想象的地步。
“夫子，我也要走。”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你们太弱了。”陈夫子摇头，
“叶司令临行前，托我护住你们的性命。你们现在出去，只是送死。”
苏小阳却摇了摇头，平静地注视着陈夫子。
苏小阳虽然什么都没说，却让陈夫子明白了什么。
他长叹一声。
“我非死板之人。只问一句，你们非去不可的缘由是什么？想好了吗，赌上性命，也要参与这场神明之间的角力？”
苏小阳从坐垫上站起，那双纯真的眼眸里，燃起了某种璀璨的光。
“夫子，您上次问我，若旧的奇迹消散，我会如何。”
“我的答案，至今未变。”
“我会……创造新的奇迹！”
林七夜也猛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但那决绝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也罢。”
陈夫子放下茶杯，宽大的袖袍轻轻一挥。
一股浩瀚的力量自袖口涌出，整个车厢的空间开始剧烈扭曲，光影流转。
苏小阳与林七夜的身影，在扭曲的光影中逐渐变得透明，最终消失不见。
马车内，重归寂静。
陈夫子眯起双眼，嘴角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出来吧，小阳。”
他话音刚落。
一道影子自他的脚下无声蔓延，在摇曳的光影中缓缓拉长，最终凝聚成一个娇小的身影。
还是苏小阳。
只是这个苏小阳，神情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气质与刚才跟着林七夜离去的那个“苏小阳”，判若两人。
“夫子爷爷，刚刚那个，是我的分身。”
陈夫子捋了捋胡须，对此似乎毫不意外。
“那你留下，所为何事？”
苏小阳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着这位人类的天花板。
“我要弑神！”
陈夫子先是一怔，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弑神！”
“好一个创造奇迹之人！有此胆魄，不枉老夫等你一场！”
笑声未歇，马车外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一股恐怖至极的气息正以惊人的速度飞速靠近！
陈夫子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洞穿车帘，望向那危机的源头。
“小阳，既然你已决意。”
陈夫子收回目光，看向苏小阳。
“那便随我一道，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伪神们，开开眼界！”
苏小阳重重点头，眼神里燃着决绝的烈焰。
下一刻，他身上爆发出万丈光芒，如同曜日东升，瞬间照亮了整个车厢！
光芒之中，一套华美到极致的灵装凭空显现，覆盖其身。
那是摇曳的羽衣，纯白与暗红交织，圣洁与不详完美共存。
那是燃烧的衣袖，一半是治愈万物的神圣之炎，一半是焚尽一切的毁灭黑焰。
赤红色的长发疯长及踝，色泽深沉如凝固的血。
他赤着双足，轻轻踏在虚空之中，脚下火焰升腾，一圈圈荡开，既像诞生于火焰中的精灵，又像君临天下的女帝。
最后，他的头上，两只如鬼魅般的无机质尖角装饰出现，一半莹白如玉，一半漆黑如渊，神性与魔性在他身上达到了诡异的统一。
神威灵装·五番·全！
此刻的苏小阳，静静悬浮于光焰之中，周身散发的威压，足以令万物臣服。
陈夫子看着这浴火重生的神明姿态，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他缓缓起身，原本佝偻的身躯一寸寸挺直，宛如一柄尘封已久、即将出鞘的绝世神兵。
一股睥睨天下的恐怖气势，轰然爆发！
“小阳，走吧！”
……
与此同时，沧南市边缘战场。
天色晦暗，铅云压城。
陈牧野的【无戒空域】之中，三道巨大的光柱死死禁锢着上百尊“川”境的霜之巨人。
他的背后，是若隐若现的阎罗殿虚影，身前，是无穷无尽的敌人。
他身后，便是沧南市。
“咻——”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一道身影带着林七夜从天而降，精准地落入【无戒空域】的核心，稳稳站在陈牧野身边。
正是被陈夫子送来的，“苏小阳”的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