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梨黑哲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什么药物?”
安卿鱼的语气没有丝毫温度。
“净土里只有一种,另一种在神谕使‘病灾’身上。”
“病灾?”
柚梨黑哲握紧了腰间的祸津刀,指节发白。
“对。”
安卿鱼镜片下的目光冷得像冰,
“这根本不是病,而是枷锁。”
“他们用这种方式捏着你儿子的命,就是在等你自投罗网。”
“你现在过去,正中下怀。”
柚梨黑哲的视线死死钉在儿子那张青紫交错的脸上。
那本该鲜活的面庞,此刻只剩下灰败的死气。
“这事关我儿子的命,我必须去。”
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必死的陷阱,他也要闯。
为人父者,别无选择。
就在这时,一只小手轻轻搭在了柚梨黑哲紧绷的手臂上。
“不需要哦。”
柚梨黑哲猛地抬头,瞳孔中映出苏小阳那张纯真无害的脸。
他正仰着头,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那笑容里有一种足以安定人心的绝对把握。
安卿鱼默默向后退了半步,为苏小阳让出空间。
〔果然,每当绝望的壁垒升起时,小阳总能轻描淡写地一脚踹开。〕
柚梨黑哲愣住了。
下一刻,他身体前倾,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小阳先生,求您帮我!”
“只要您能救回泷白,我这条命,从今往后就是您的!”
苏小阳摇了摇头,小步绕过他,蹲在了柚梨泷白旁边。
“不用。”
“我帮你,只是因为你是一位合格的父亲。”
“仅此而已。”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小阳白皙的掌心凭空亮起一团温暖的金光。
他小手轻轻一推。
治愈之炎的光芒,便如拥有生命的溪流,无声地蔓延开来,将柚梨泷白整个笼罩。
金色的光辉静静流淌,没有灼热,只有融化一切冰冷的暖意。
柚梨泷白皮肤下那些狰狞的青紫色脉络,像是遇见了天敌,在金光下无所遁形。
它们疯狂挣扎着,却被一点点从血管中逼出体表,化作袅袅升腾的灰黑色烟气,在空气中彻底消散。
不过片刻,苏小阳收回手。
覆盖在少年身上的金光也随之隐去。
柚梨泷白原本青灰的脸颊恢复了血色,紧锁的眉头舒展开,胸口开始有了平稳的起伏。
他眼睫颤动几下,缓缓睁开了双眼,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我……这是在哪?”
看到儿子恢复如初,柚梨黑哲那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终于“啪”地一声断了。
他全身力气被瞬间抽空,双肩垮塌,脱力般跌坐在地,肩膀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咦?”
柚梨泷白揉了揉眼睛,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安卿鱼和苏小阳身上。
“大家都在啊,小阳,卿鱼哥,要一起玩游戏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试图撑起身体,目光嫌弃地瞥了一眼旁边还瘫坐在地的亲爹。
“这大叔实在是太菜了,一点游戏体验都没有。”
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控诉父亲的游戏水平。
柚梨黑哲眼皮一跳,胸口那股劫后余生的激荡情绪瞬间被堵了回去。
他默默地看着自己这个活蹦乱跳的儿子,半晌,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闭嘴。”
〔叛逆期,亲生的,罢了,活着就好。〕
他用力抹了把脸。
…………
另一边,黑杀组的中央广场。
上百名黑杀组成员身着漆黑的制式服装,如一根根标枪,笔挺地肃立在广场之上,鸦雀无声。
这些人都是在无数次火并与厮杀中幸存下来的精锐。
此刻,他们眼中却燃烧着同一种压抑的狂热。
随着沈青竹的身影出现在高台之上,那股狂热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见过大组长——!”
上百人同时弯腰九十度,动作整齐划一。
声浪汇聚成雷鸣,震得空气嗡嗡作响。
沈青竹脚步一顿。
他本是来摊牌的,林七夜已经按照他的嘱托,将所有核心成员召集于此。
可当他看到台下那一张张虔诚到近乎扭曲的面孔,准备好的说辞忽然有些沉重。
沉默在广场上蔓延。
人群非但没有不耐,反而愈发恭敬,仿佛在等待神明的谕旨。
许久,沈青竹终于开口。
流云羽裳的衣摆在风中微微拂动。
他悄然启动了安卿鱼给他的反向翻译器,确保自己的每一个字,都能清晰无误地传入每个人的脑海。
“今天是来和你们道别的。”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块巨石砸入狂热的湖面,激起一片错愕的涟漪。
台下的人群微微骚动,一些人脸上写满了困惑与不解。
沈青竹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继续说道:
“因为我不属于这里。”
“从一开始,我根本就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我并不是你们心目中那个无所不能的大组长。”
这句话的冲击力远胜之前。
骚动停止了,所有人都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抬头望着他,像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沈青竹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呆滞的面孔,最终吐出了真相。
“我欺骗了你们。”
尽管从最开始就是个误会,但沈青竹依旧认为,他们有知情的权利。
“现在你们知道了我的身份,倘若还愿意认我这个老大,那么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兄弟!”
话音落下,广场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风吹过高台,卷起沈青竹的衣角,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声响。
沈青竹心中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太想当然了。〕
他预想过愤怒,背叛,哗然,却唯独没想过是这样彻底的沉默。
他扯了扯嘴角,缓缓转过身,准备离开这个他本就不该踏足的地方。
就在他迈出第一步的瞬间。
一个沉稳浑厚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穿透了死寂。
“我们不明白。”
沈青竹脚步一顿,转回头,看见浅仓健从队列中走出,站到了最前方。
这位向来不苟言笑的男人,此刻眉头紧锁,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困惑。
“我们不明白,您是谁,来自哪里,听不听得懂我们说话,这些事……”
“跟您是不是我们的大组长,有什么关系?”
他身旁的井守裕也跟着上前一步,大声道:
“是您!带着我们端了神谕使的老巢!”
“是您!让我们黑杀组的兄弟们,能挺直腰杆站在这里,不用再像狗一样看人脸色!”
“这些难道是假的吗?!”
浅仓健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沈青竹。
“您是谁,我们不在乎!”
“我们只知道,是您给了黑杀组新生!”
“无论您是谁,来自哪里。”
“您永远是我们的大组长!”
他猛地弯腰,九十度鞠躬,吼声嘶哑。
下一秒。
他身后上百名成员,齐刷刷地跟着他弯下腰,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您永远是我们的大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