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扶着剧痛的后腰，刚想骂一句“还能有多不简单”，耳中就钻进一道尖锐到撕裂神经的微响。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道纯黑的流光，已然射穿夜色，将破碎的窗框撕成齑粉。
那是一根羽毛。
漆黑如墨，质感却冷硬如钢。
在网咖包房摇曳的灯光下，羽毛的边缘折射出剃刀般的锋利寒芒。
它的目标，是刚刚变回人形的方沫！
方沫的瞳孔骤然缩成一点。
他的身体快于思维，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驱使他猛地向侧方偏头。
可还是慢了。
慢了零点零一秒。
嗤——！
极轻微的，利刃切开皮肉的声响。
那根黑羽擦着他的脸颊飞掠而过，带起的风压刮得他皮肤生疼。
一道血线，在方沫的脸颊上缓缓渗出。
“还有？！”
苏哲的嗓音都吓得变了调。
苏元与丁崇辉脸色剧变，几乎在同一瞬，一左一右将苏哲死死护在身后，眼神如刀，射向窗外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又来了一个。
一个比刚才那头六足巨蜥，更阴险，更可怕的敌人。
它能精准捕捉到方沫防御最薄弱的刹那发动致命一击。
这份时机，这份隐匿，远非刚才那头蠢蜥蜴可比。
唯有方沫。
他没看窗外，也没管那根深嵌墙壁、仍在嗡鸣的羽毛。
他伸出手指，轻轻抹去脸颊上的血珠，眼神冰冷。
……
夜色如浓墨，在上京这幅巨大的画布上泼洒开来。
城市灯火的辉光，让漫天繁星都黯淡下去，零星点缀在天鹅绒般的夜幕上。
午夜将至。
街上车流寥落，行人绝迹，只有刺骨的寒风卷着雪花，在钢铁丛林的巷道间呼啸。
城市最高建筑的塔顶边缘。
四道身影如磐石般伫立，任凭狂风撕扯着衣角，黑发狂舞。
苏小阳，林七夜，邵平歌，陈涵。
“开始了。”
邵平歌开口，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却像能洞穿重重楼宇，看见那些正从阴影中苏醒、蠕动的“神秘”。
“网咖那边，刚处理掉一只池境初阶的六足蜥。”
“这届的新兵苗子，反应很快，确实不错。”
上京城内任何一丝“神秘”气息的生灭，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陈涵双手插兜，沉默地听着，竭力让自己紧绷的身体显得放松一些。
“池境以下的，不必我们出手。”
邵平歌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的三个年轻人。
“让他们去闹，去打。温室里养不出参天巨木，守夜人……就是要用血与火浇灌出来的。”
他话语一顿，眼中锋芒柔和了些许，似乎想起了某些遥远的往事。
“我们都老了，以后的大夏，终究是你们的天下。”
这句话，他说得由衷。
既有卸下重担的释然，更有对后辈的殷切期许。
然而。
一阵清脆软糯的声音，穿透风声，清晰地响起。
“我看您老是想提前退休吧。”
苏小阳歪着小脑袋，清澈的紫色眼眸眨了眨，嘴角弯起一个纯真无邪的弧度。
话里的意思，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破了邵平歌那点小心思。
邵平歌脸上的感慨，瞬间僵住。
他眼神不受控制地向旁边飘去，嘴角抽了抽，想挤出个笑容掩饰尴尬，却彻底失败。
“咳。”
他干咳一声，生硬地转移话题，抬手指天。
“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苏小阳和林七夜同步抬头。
夜空中，一轮孤零零的半月挂着，清冷，寂寥。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意思。
而后，十分默契地，谁也没去接这个拙劣的话茬。
〔半圆……四舍五入也算圆吧。〕
“陈涵叔，准备动手。”
苏小阳的声音再度响起，那双纯净的眼眸不再看邵平歌，而是投向了城市的另一端，那片被霓虹勾勒出的繁华商业区。
陈涵的身形微不可查地一紧。
邵平歌的神情也重归严肃，他知道，真正的交接，从此刻开始。
几乎就在苏小阳话音落下的瞬间。
林七夜闭上了双眼。
无形的精神力量如潮水般以他为中心涌出，刹那间便覆盖了整座上京市。
在他的感知世界里，城市变成了一张巨大的精神蛛网。
每一个新兵，每一只刚刚挣脱束缚的雏鸟，他们的位置，他们的气息，在这张精神地图上都清晰无比。
忽然。
林七夜的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
“不对劲。”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
“有一片区域的‘神秘’，正在失控。”
邵平歌与陈涵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商业街。”
林七夜没有睁眼，感知却比任何视线都清晰。
“从最低级的‘盏’境，到足以造成区域灾难的‘克莱因’境……所有‘神秘’，都在朝同一个坐标聚集！”
在他的精神感知中，那些代表“神秘”的黑暗光点，正化作千万条溪流，从四面八方涌向商业街的某一点！
“怎么可能？！”
邵平歌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脸上满是困惑与凝重。
“我留下的气息威慑，就算消散也该有缓冲期！那些高阶‘神秘’最是惜命，绝不敢这么快就发动如此规模的暴乱！”
〔它们不该如此疯狂！〕
林七夜没有回答。
他的精神力高度凝聚，如鹰隼般锁定了那个“神秘”汇聚的中心点。
〔哪里出了差错？〕
〔方沫……脸颊的伤口……〕
等等！
一道电光在林七夜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他抓住了那个最关键，也最致命的细节。
〔血！〕
〔方沫的血有问题？！〕
他瞬间想起了苏小阳的血液，那种对“神秘”而言，如同世间最极致美味的究极诱惑。
从鬼面人到难陀蛇妖，无一不是在苏小阳面前展露出那种想要将其吞噬殆尽的疯狂！
只是随着苏小阳的实力暴涨，再无“神秘”敢于觊觎。
〔可现在……〕
一个让林七夜自己都心头发寒的念头，浮现出来。
〔方沫的血脉……难道有着和小阳类似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