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柄上的血被高温蒸得发烫,秦昊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可他依旧没松手。那股贯穿深渊的火焰巨剑仍悬在虚空,剑尖微微震颤,仿佛连接着某种沉睡已久的脉搏。就在他以为意志即将彻底压制反噬时,眉心猛地一热。
像是有一根无形的针扎进识海。
他眼前骤然黑了半瞬,随即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来——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而是带着重量、温度和痛感的真实记忆残片,强行挤进他的神魂深处。
第一幕:一座深埋地底的密室,四壁刻满禁制符文,中央熔炉烈焰翻滚。一名男子背对镜头立于炉前,身穿灰袍,脸上覆着青铜面具,双手正将一块赤红晶石按入枪胚之中。火光映照下,枪身隐约可见“破军”二字,尚未完成最后一笔。
紧接着,黑雾从屋顶裂隙渗入,凝聚成一道高瘦人影。那人未语,抬手便是一掌拍出,空气中炸开一圈暗纹波浪。面具炼器师猛然转身,手中长枪横挡,两股力量相撞,整座密室轰然崩塌。
画面跳转。战场废墟,天穹裂开一道巨大缝隙,九根火柱自大地冲天而起,围成环形阵列。炼器师单膝跪地,肩扛破军枪,身后数十道火灵身影接连倒下。他抬头望向空中那道笼罩大陆的阴影,低声说了句什么,唇形模糊,但秦昊却莫名听清了那句话——
“若火种不灭,我必归来。”
下一秒,记忆碎片再次跳跃。这一次,是婴儿啼哭声。寒潭边,一只戴着手套的手轻轻将襁褓放入水中,水面泛起金红涟漪。那手套边缘,赫然绣着一道细小的暗影纹路,与破军枪此刻浮现的纹路一模一样。
秦昊浑身一震,额头冷汗滑落。
这些画面并非随意拼接,它们之间有因果,有延续,甚至……有关于他的线索。
他强压住识海中翻腾的混乱,以战体第三道金纹为锚点,在意识深处构筑起一道屏障,减缓记忆洪流的冲击速度。同时,他悄悄放开一丝神识缝隙,只允许那些涉及炼器师与源晶起源的关键片段流入。
他必须弄清楚——那个戴面具的人,到底是谁?为何自己会继承这把枪?又为什么,火灵意志最后会说他是“火种延续”?
随着解析深入,更多细节浮现。锻造台上留下的血迹呈淡金色,与普通武者不同;炼器师每刻画一道铭文,都会低语一句口诀,而那口诀的节奏,竟与他体内涅盘火的运行韵律完全一致。
最诡异的是,每当画面接近炼器师面容时,影像便会扭曲破碎,仿佛被某种力量刻意抹除。唯有一次,在火焰映照的瞬间,秦昊捕捉到面具边缘露出的一角侧脸——鼻梁高挺,嘴角微向下垂,竟与他自己有七分相似。
他心头一紧。
就在这时,识海深处传来一声轻鸣。雏凰残留的那一缕冰蓝焰意悄然游动,像是一层滤网,将混乱的记忆影像分类归序。秦昊借势集中精神,锁定“锻造时刻”的完整流程。
他终于确认:破军枪,并非天生神兵,而是由那位炼器师以自身精血祭炼而成。而源晶,则是在锻造中途被迫分离出去的核心材料,后来流落火境,成为历代守护者争夺之物。
也就是说——
这把枪,本就是为某个人量身打造的。
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他自己。
念头刚起,手中的破军枪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枪身原本流淌的赤红火纹开始褪色,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幽黑色的纹路,如同藤蔓般从枪尖蔓延至枪杆,最终缠绕上“破军”二字。
温度飙升。
秦昊手臂一麻,差点脱手。他迅速催动系统扫描异变原因,脑海中立刻跳出提示:“检测到血脉共鸣激活隐藏铭文。”
他稍稍松了口气,至少能确定这不是外力入侵,而是源于自身血脉的唤醒。
可还没等他缓过神,耳边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老者不知何时已从高台走下,几步冲到他面前,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盯着破军枪上的暗影纹路,瞳孔剧烈收缩,连声音都变了调:“你……怎么会触发这个印记?”
秦昊缓缓睁眼,视线还有些恍惚,但他很快稳住呼吸,将枪收回身侧,低声道:“刚才火灵意志消散前,给了我一段记忆。”
“什么记忆?”老者追问,语气带着压抑的急切。
“一个戴面具的炼器师,用精血锻造源晶和破军枪,后来遭到暗影楼主袭击,锻造中断,源晶飞离。”秦昊如实回答,“我在记忆里看到,这枪本该属于一个人,而那个人……可能和我有关。”
老者身体猛地一僵。
他死死盯着秦昊眉心那枚若隐若现的火焰图腾,半晌才开口,声音沙哑:“你见过他的脸吗?”
“看不清。每次快看清的时候,画面就碎了。”
“果然……”老者喃喃,眼中闪过复杂神色,“他们真的把他的一切都封死了。”
秦昊皱眉:“你知道他是谁?”
老者没有直接回答,反而伸手想触碰破军枪上的暗影纹路。秦昊本能地后撤半步,枪尖微抬,做出防御姿态。
老者停住动作,苦笑一声:“三百年前,我也曾站在这里,亲眼看着那位炼器师消失在火柱之中。他说,总有一天,会有人拿着完整的破军枪回来,开启真正的焚天之门。”
“那你现在问我是什么关系?”秦昊目光锐利,“难道你不该先告诉我,他是谁?”
老者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你以为我不想说?可有些事,连我都只知道一半。我只知道,当年他背叛了所有人,亲手毁掉了最初的契约阵眼,导致火灵群一度失控。可就在所有人都认定他是叛徒时,他又用自己的命,换来了源晶的封印。”
秦昊心头一震:“所以你们一直在等一个继承者?而不是原主归来?”
“我们等的从来不是复活。”老者盯着他,“而是确认——你究竟是他的延续,还是另一个披着他皮囊的窃贼。”
话音未落,破军枪再度震颤,枪身上的暗影纹路竟开始微微发光,仿佛回应某种召唤。与此同时,秦昊丹田内的源晶也发出低频共鸣,像是在与地底深处某物呼应。
他握紧枪柄,指腹擦过那道新浮现的铭文边缘。触感粗糙,像是久未使用的古老刻痕重新苏醒。
老者察觉异常,眼神骤然一凛:“它在认主……不对,是二次觉醒!你怎么可能做到这种程度?那场背叛之后,所有与暗影相关的烙印都被抹除了!”
秦昊没说话。
他只是低头看着枪身上流转的纹路,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就像这把枪,本就该在他手里,从未离开过。
远处,地脉核心的震动仍未停止。源晶的悲鸣化作持续不断的低吟,回荡在整个空间。焚天炼域的火焰边缘仍在轻微扭曲,领域尚未完全稳定。
可就在这片动荡之中,秦昊忽然感觉到一股细微的牵引力,来自破军枪内部。仿佛枪本身有了意志,正试图引导他走向更深的地方。
他抬头看向深渊裂口,那里依旧漆黑一片,但此刻,他不再犹豫。
老者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猛地伸手拦住:“你现在不能下去!记忆才刚刚注入,战体还未适应,万一……”
秦昊侧身避开,步伐坚定。
“我已经等得太久了。”他说,“不管他是谁,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这把枪选择了我,源晶认可了我,火灵群臣服于我——那就够了。”
他迈出第一步,脚踩在尚带余温的晶石道路上。
破军枪轻颤,枪尖指向深渊。
老者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吐出一句话:
“如果你真是他……那就别再让我们失望。”
秦昊没有回头。
他继续前行,每一步落下,枪身上的暗影纹路就亮一分。眉心图腾忽明忽暗,体内的涅盘火随着步伐节奏起伏,逐渐与某种更古老的频率同步。
就在他即将踏入裂口的刹那,脑海中最后一块记忆碎片突然闪现——
一间密室,烛火摇曳。面具炼器师坐在桌前,提笔写下一行字:“当破军再现暗影纹,持枪者即为吾身。”
笔锋落下,墨迹未干。
秦昊脚步一顿。
他缓缓抬起左手,看向掌心——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极淡的暗红色印记,形状如羽,似火,又像是一枚被烧焦的契约符号。
下一瞬,破军枪猛然一震,枪尖直指深渊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