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从神经接口上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一丝麻麻的感觉。主控台的星图亮着，七个红点一动不动，像凝固的血迹。她没有再看屏幕，转身朝舱门走去，脚步很稳，也没回头。
陈默站在通道口，手里正拆着一把能量枪，零件散了一半。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没问“要走了吗”，只说了一句：“外面扫完了，三分钟内不会泄露信号。”
林昭点点头，拉开作战服的领口，把一枚小小的导联针插进脖子侧面的接口。“孤影”系统启动了，眼前浮现出一层半透明的数据界面，但她只开了基础模式。脑袋深处传来一阵熟悉的灼热感，像是有细针在轻轻扎。她闭了会儿眼，等那股难受劲过去，才重新睁开。
“破晓号”已经悄悄偏离了正常航线，滑进一片废弃轨道区。前方漂浮着一座断裂的空间站，外壳坑坑洼洼，太阳能板碎得只剩几块，只有底部一段封闭的舱体还算完整——G-7-Ω区。那是三年前实验基地的冷冻备份区代号，早就在联邦记录里被删干净了。
飞船成功对接。气密门打开时，金属摩擦的声音低低响起。林昭一个人往前走，陈默留在驾驶舱盯着能源波动。她穿过塌陷的走廊，脚下踩到碎裂的玻璃管，里面干涸的紫色液体像旧梦一样残留着。墙上的生物锁早就断电了，但她知道密码规律——所有实验基地的老系统，都用同一套基因验证逻辑。
“孤影”很快解析出三层加密结构。她输入了一串数字：妹妹的生日。
主控通道的闸门颤了两下，缓缓开启。
冷气扑面而来。冷冻区里整整齐齐排着几百个培养舱，嵌在墙里，表面结着霜。有些舱盖已经裂开，营养液蒸发后留下灰白色的结晶。她沿着中间的路慢慢往前走，避开天花板上缓慢移动的机械臂。红外感应器已经被干扰了，但她还是压低身子，每一步都走得极轻、极准。
最里面的那一排舱体保存得最好。她停了下来。
其中一个舱里，漂浮着一个女孩，看起来十六岁左右，长相和林璇一模一样。银白色的短发在液体中轻轻飘动，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林昭走近，在舱壁的反光中仔细看了看——右眼没有纳米手环该有的虹膜光斑。真正的林璇左眼植入体在强光下会有特殊折射，而这个女孩两只眼睛都没有。
她抬起左手，战术手套内侧刻着的名字缩写微微发烫。她盯着那个培养舱，呼吸依旧平稳，但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下。
就在这时，“孤影”突然捕捉到一段奇怪的脑波信号，频率是4.3赫兹——正是妹妹小时候哼摇篮曲时的脑电共振值。系统立刻标记为高危信号，建议切断接收。可她没有关。
她往后退了半步，抬起手指，在舱壁上轻轻敲了三下，节奏缓慢而清晰——那是她们小时候约定的暗语：“你还好吗？”
舱里的女孩没有任何反应。
几秒钟后，她的瞳孔忽然收缩，右手食指微微抽动了一下，像是想回应同样的节奏。林昭屏住呼吸，再次抬手，指尖快要碰到玻璃的那一刻——
营养液猛地注满整个舱体！压力警报无声闪烁，舱壁开始龟裂，金属层层剥落。一只机械手指突然破壁而出，泛着冰冷的灰光，直取她的喉咙！
林昭迅速后仰翻滚，同时启动“孤影”进行环境建模。0.5秒内，系统预测出对方下一击是横向扫击。她贴地滑行，在机械臂砸下的瞬间钻入下方空隙，右手抽出微型数据探针，精准插入机械手指基部的接口。
探针亮起绿灯，开始读取基因编码。屏幕上跳出一行字：“xc系列第七代原型体，基因匹配度98.6%，终端指令未激活。”
还没来得及传回完整数据，探针猛地一震，被一股逆向电流烧断。林昭立刻抽身跃退，按下袖口按钮，引爆了预设的烟雾弹。浓白的烟雾瞬间弥漫整个通道，遮住了视线。她顺势切断主电源，整个冷冻区陷入黑暗。
应急红灯闪起，光线断断续续。机械臂的动作变得迟缓，探测范围也缩小了。她背靠舱壁，快速检查探针残骸，只剩一小块存储核心还能用。那点微弱的光映在她眼里，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星。
“孤影”提示：神经系统负荷已达临界，剩余高强度运算权限两次。她干脆关闭系统，视线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和远处机器低沉的嗡鸣。
她没有毁掉任何一个培养舱。也不敢确定那个女孩到底是不是克隆人。右眼没有反光，说明不是原版复制；可脑波频率却和妹妹童年的录音完全一致，这种精度根本没法伪造。除非……有人把记忆数据重写了，然后种进了克隆体的大脑里。
她拿出纳米手环，把探针残核塞进侧槽。数据正在缓慢解析，进度条卡在12%。她需要时间，也需要更安全的地方。
但她不能走。
这座空间站本身就是个陷阱，可能是诱饵，也可能是测试。不管是谁设的局，目的都是让她看见那个女孩——让她心软，让她怀疑，让她忍不住伸手去碰。
而她，真的伸手了。
远处传来脚步声，很轻，但节奏特别规律，不像巡逻机器人。她紧贴墙壁，右手悄悄移向腰间的武器接口，眼睛死死盯着烟雾未散的入口。
一个人影出现在红光边缘，轮廓模糊，可走路的样子却熟悉得让人心口发疼。
那人停下，站在离她十米远的地方，没说话。
林昭的手指扣住了武器卡槽，却没有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