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轻尘的决定,带着一种悲壮的决绝。他没有时间犹豫,狗娃等不起。他拒绝了铁心同行的提议——人多目标大,更容易暴露。他只带上了一小袋干粮、水囊、一把防身的匕首,以及白芷反复叮嘱的、画着“蛇舌草”和“地胆头”形状的简易图样。
趁着夜色掩护,他如同一道轻烟,悄无声息地溜出小镇的侧门,融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三十里路,对于擅长奔跑的他而言,不算遥远,但前路的未知和凶险,让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他不敢走官道,只能凭借模糊的记忆和星斗辨别方向,在崎岖的山野间穿行。夜晚的山林充满了各种诡异的声音,风声、兽嚎、虫鸣,每一种声音都让他心惊肉跳,仿佛暗处随时会扑出流寇或野兽。
他拼尽全力,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找到药!救狗娃!
天快亮时,一座黑黢黢、轮廓险峻的大山出现在眼前。这就是黑风山。山势陡峭,林木幽深,即使在晨曦微光中,也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阴森气息。
陆轻尘不敢大意,伏低身体,仔细观察。果然,在山脚和山腰一些关键的路口、制高点上,隐约能看到简陋的了望棚和巡逻人影的晃动。甚至还能看到一些被破坏的拒马和陷阱的痕迹。老掌柜和传言非虚,这里确实被一股势力占据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开始凭借敏捷的身手和地形掩护,向山上摸去。他像一只灵巧的山猫,在岩石和灌木丛中穿梭,避开可能的小径,专挑难走的陡坡和沟壑。
有几次,他几乎与巡逻的哨卡擦肩而过。他能听到上面流寇粗野的谈话声和咳嗽声,闻到劣质烟草的味道。他屏住呼吸,紧贴冰冷的石壁,等到声音远去,才继续向上攀爬。
寻找药材的过程同样艰难。“蛇舌草”喜阴湿,多长在背阴的岩缝或溪水边。他必须冒着风险,不断靠近那些可能生长药草、但也更容易被发现的潮湿区域。白芷画的图样很简单,许多相似的野草混淆视线,他必须仔细分辨。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升高,山林中的光线好了些,但暴露的风险也更大了。他焦急地搜寻着,汗水湿透了衣服,手臂和脸颊被荆棘划出细小的血痕。
一次,他刚离开一处潮湿的石壁,就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和骂骂咧咧的声音,他慌忙躲进一个树洞,心脏狂跳,直到那队巡逻的流寇骂骂咧咧地走远。
另一次,他差点踩中一个伪装巧妙的捕兽夹,幸亏反应快,及时收脚,惊出一身冷汗。
希望的曙光出现在正午过后。在一处极其偏僻的、背阴的深涧底部,靠近一条几乎干涸的细流边,他眼前一亮!
几株叶片细长、边缘有细微锯齿、呈暗绿色并带着特殊光泽的植物,正顽强地生长在石缝之中!它们的形态特征,与白芷描绘的“蛇舌草”极其相似!
陆轻尘心中狂喜,几乎要叫出声来!他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危险,然后才轻手轻脚地滑下深涧,靠近那片希望的药草。
他蹲下身,仔细比对,确认无误后,拿出准备好的小药铲和布袋,开始小心地挖掘,尽量保留完整的根须,这是药性最强的部分。
一株,两株……他动作轻柔而迅速,生怕损坏了这救命的草药。洞幽深处异常安静,只有他挖掘时细微的沙沙声和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就在他挖到第三株,也是最茂盛的一株时,他的脚为了调整姿势,下意识地向后挪动了一下。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在此刻寂静环境中显得异常清晰的金属机括声,突然从他脚下传来!
陆轻尘的身体瞬间僵住!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刚才挪脚的地方,一根极其纤细、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透明丝线,被他绊断了!丝线的一端连着一个隐藏在小石块下的、小巧却结构精巧的铜铃!
那铜铃被触发,立刻发出一连串急促、清脆而又极具穿透力的“叮铃铃”的响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山涧中,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打破了所有的宁静!
陷阱!流寇设下的报警陷阱!
陆轻尘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