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谷中的血腥味尚未散去，战斗的余悸还萦绕在每个人心头。短暂的沉默后，白芷第一个行动起来。她快步走到铁心身边，眉头紧锁，看着他左臂上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
“伤口必须立刻处理，不然会感染。”她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但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些，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铁心点点头，没有多言，依言在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上坐下，伸出了受伤的手臂。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神情依旧刚毅，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
白芷迅速打开自己的医药包。里面的东西因为之前的颠簸和刚才的混乱有些散乱，但她很快找到了需要的东西：一小瓶所剩无几的干净清水、干净的布条、以及一个装着药粉的小瓷瓶。
她小心翼翼地剪开铁心伤口周围的衣袖，露出狰狞的伤口。刀口不深，但很长，皮肉外翻，看着颇为吓人。
“可能会有点疼，忍着点。”白芷低声道，然后用清水小心地冲洗伤口，冲掉表面的血污和沙砾。
铁心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一声不吭。
清水很快用完了，伤口还没完全清理干净。白芷有些着急，正想再想办法，旁边忽然传来一个有些迟疑的声音：
“白……白大夫，我……我这里还有点水，是……是烧开过的。”
是赵天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捧着自己的水囊，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惊恐和一丝残留的苍白，但眼神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茫然无助，而是带着一点想要做点什么的急切。
白芷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点了点头：“谢谢，递给我吧。”
赵天佑连忙拧开水囊，小心地递过去，动作甚至有些笨拙的恭敬。
白芷接过水囊，继续冲洗伤口。这一次，她冲洗得更加仔细，确保没有留下任何脏东西。
赵天佑没有离开，而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白芷专注的侧脸。她的额头也带着汗珠，几缕碎发粘在脸颊旁，但她手上的动作却稳如磐石，眼神专注而清澈，仿佛周围的血腥和混乱都与她无关，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的伤口和需要救治的人。
这种全神贯注的冷静和专业，与刚才她撒出药粉、果断自卫的样子截然不同，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赵天佑看着看着，眼神有些发直。他见过很多女人，京城里那些娇媚动人的花魁，家里那些温顺乖巧的丫鬟，甚至是那些对他阿谀奉承的富家小姐……但从未见过像白芷这样的。她不像苏嫣然那样明媚娇艳，却自有一种沉静坚韧的力量，像山涧的清泉，冷静地流淌，却能穿透岩石。
“药粉。”白芷清洗完毕，伸出手。
赵天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跟自己说话，慌忙低头在医药包里翻找，手忙脚乱地拿起那个小瓷瓶，递了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了白芷的手，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
白芷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接过药瓶，将白色的药粉均匀地撒在伤口上。药粉触及伤口，带来一阵刺痛，铁心的肌肉猛地绷紧，但依旧沉默。
然后，白芷拿起干净的布条，开始仔细地包扎。她的手指灵活而轻柔，尽量不弄疼铁心，但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赵天佑就站在旁边，默默地递着东西，或者在她需要时帮忙扶一下布条。他近距离地看着白芷低垂的睫毛，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嘴唇，还有那双专注于伤口、仿佛会说话的眼睛。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草药清香，混合着一丝血腥味，形成一种奇异而令人心安的气息。
这一刻，时间仿佛变慢了。溪谷里的血腥、地上的尸体、远方的威胁，似乎都暂时被隔绝在外。只剩下清创、上药、包扎的动作，和两个人之间无声的配合。
终于，伤口处理完毕。白芷打了个利落的结，轻轻松了口气。
“好了。伤口不要沾水，每天换一次药。幸好伤口不深，注意些应该不会有大碍。”她抬起头，对铁心说道。
铁心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手臂，点了点头：“多谢。”
这时，白芷才转向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赵天佑。她的目光平静，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谢谢。”
她的声音很轻，很平淡，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听在赵天佑耳里，却像是一块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他猛地抬起头，对上白芷清澈的目光，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眼神躲闪，心跳如鼓。
白芷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窘迫，说完便转身去收拾医药包了。
赵天佑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看着白芷忙碌的背影，心里乱糟糟的，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又慌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