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夫们的窝棚里,药膏的刺鼻气味和烧酒的辛辣勉强压住了伤口的麻木。陆轻尘昏沉地躺了两天,期间时醒时睡,每次醒来都急切地追问是否有苏嫣然的消息,得到的总是无奈的摇头。他左臂的伤口依旧青紫,但那股令人瘫软的麻痹感,在土方子的作用下,总算没有继续蔓延。
第三天清晨,天光微亮,陆轻尘猛地睁开眼。身体依旧虚弱,脑袋也有些昏沉,但一种焦灼的本能驱使他挣扎着坐起。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老哥,多谢救命之恩!”他对着守在一旁的老纤夫抱了抱拳,声音沙哑却坚定,“我得走了。”
老纤夫看着他苍白的脸和勉强支撑的身体,连忙劝阻:“后生,你这身子骨……再养几天吧!下游水流急,暗礁多,你那同伴……”
陆轻尘摇了摇头,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窝棚的芦苇墙:“她一定还活着。我必须去找她。”他不再多言,忍着身体的酸痛和无力感,坚持站了起来。他谢绝了纤夫们提供的干粮和盘缠,只将那份恩情默默记在心里。
他沿着河岸,开始向下游跋涉。身体远未恢复,每走一段路都不得不停下来喘息,左臂的伤口在行动中传来阵阵刺痛。但他的目光却像梳子一样,仔细地扫过每一处河湾,每一片可能挂住人或物的浅滩芦苇丛。他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
就这样走走停停,搜寻了大半日,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怀疑自己判断失误时,目光猛地定格在远处河岸突出部的一棵老柳树上。那棵树的位置很显眼。
他心中一紧,加快脚步,踉跄着奔过去。冲到树下,他绕着树干仔细查看。当转到背向河道的那一面时,他呼吸骤然停滞——齐眉高的粗糙树皮上,清晰地刻着一个简单的圆圈,里面交叉着两道短线!
是这个记号!是他们约定的暗号!苏嫣然还活着!她来过这里!
陆轻尘的手指颤抖着抚摸过那刻痕,新鲜的木屑似乎还残留在缝隙里。她不仅活着,还冷静地留下了方向!圆圈加交叉,代表“我已北上,沿途留记号”!
巨大的压力和更强烈的紧迫感瞬间淹没了他。她孤身一人,带着沈家的秘密北上,前方危机四伏!他不能再有任何耽搁!
他猛地转身,望向北方。身体依旧虚弱,但目光却燃烧着决绝的火焰。他必须追上她,立刻,马上!
他不再沿着河岸缓慢搜寻,而是转身奔向不远处依稀可见的官道。运气不错,很快遇到一支小商队。他用身上仅存的一点值钱物件,近乎强买般地换下了一匹看起来还算矫健的快马。
翻身跃上马背的瞬间,虚弱的身体晃了晃,但他立刻死死攥紧缰绳。他俯下身,贴近马颈,感受着畜生温热的体温和奔腾的力量。
“驾!”
一声低喝,马匹扬蹄,沿着向北的官道疾驰而去。风声在耳边呼啸,两旁的树木飞速倒退。身体的疲惫和伤痛被强行压下,此刻,速度再次成为他唯一的依仗,是他追上那道身影的全部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