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辽源的最后一天,楚凡再次来到了流经城市的 东辽河 畔。与北河的沉静不同,东辽河岸视野更为开阔,冬季冰封的河面像一条白色的缎带,蜿蜒向远方。阳光很好,照在冰面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他沿着河岸行走,脑海中回放着这几日的见闻:矿工墓令人窒息的悲怆,袜业园里充满生命力的织机声,龙山公园平和的俯瞰,小剧场里酣畅淋漓的笑声……这些看似矛盾的画面,共同拼凑出了辽源复杂而真实的灵魂——一个背负沉重过去,却在努力用双手和笑声编织未来的城市。
他在河滩的积雪中,仔细地寻找着。最后,他捡起了一小块 灰色的、带有白色纹路的鹅卵石 。它不像乌兰浩特那块来自草原河流的石头那般圆润光滑,棱角更分明些,质地也更显坚硬,仿佛带着煤矿的基因,却又被河水长久冲刷,磨去了些许尖锐。
他将这块辽源的石头,与乌兰浩特的鹅卵石、伊春的年轮木片放在了一起。森林、草原、煤城,三种不同的东北印记,在他的行囊里相聚,沉默地诉说着这片土地的多样性与深厚。
之后,他做了一件很实际的事情。他去了袜业园的一家直销店,精心挑选了几双厚厚的、材质舒适的 羊毛袜 。他并非为了纪念,而是切实地觉得,在接下来的徒步中,尤其是在寒冷的季节,一双好袜子至关重要。这举动本身,就带着一种对辽源转型成果的 默默认可与支持。
中午,他吃了最后一碗 酸汤子 ,那独特的微酸口感,仿佛成了他对辽源味道的最终记忆。
下午,他背起行囊,走向辽源站。行囊里,多了几双温暖的袜子,和一块沉甸甸的、属于辽源的石头。
在月台上,他回望这座被丘陵环抱的小城。阳光下的辽源,显得安详而坚韧。那些织机的嗡鸣、剧场的笑声、矿工墓的沉默,似乎都融入了冬日的空气里,化作了这座城市独特的气质。
他翻开笔记本,在辽源篇章的最后一页,他画下了一块带有纹路的石头,和一双简笔的袜子。
他写道:
“辽源,我的告别在东辽河畔完成,以一块坚硬的鹅卵石和几双温暖的袜子为记。
你让我深刻理解,一座城市的转型,不仅仅是产业的更迭,更是普通人从地下到地上、从悲苦到欢笑的生存意志的胜利。
你的历史是黑色的,你的现在是多彩的,你的未来,掌握在无数织就袜子、也织就生活的人们手中。
我带走的鹅卵石,铭记你的坚韧;我穿上的羊毛袜,感受你的温度。
再见,辽源。愿你的织机永不停歇,愿你的笑声永远响亮。
列车西行,开往铁岭。那片黑土地上的幽默与豁达,正等待着我的到访。”
合上笔记本,楚凡踏上了开往铁岭的列车。车轮滚动,辽源在丘陵间缓缓消失。他的辽宁之旅,因为辽源这一站,而对资源型城市的命运与人民的韧性有了更为具象和充满敬意的理解。前方,是“大城市”铁岭,是赵本山小品中艺术化的东北,也是真实的、充满烟火气的又一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