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营那天的天气格外好,湛蓝的天空像块被水洗过的玻璃,连风里都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
苏沅背着双肩包站在集合点时,远远就看见辛涟朝这边走来。
他穿了件浅灰色的冲锋衣,背着个比平时大些的登山包,走到近前才发现,包侧还挂着个小小的望远镜挂件,银色的镜筒在阳光下闪着光。
“装备挺齐全啊。”苏沅笑着指了指他的包,“带了厚外套吗?”
“带了。”他拉开拉链,露出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色抓绒衣,“按学姐说的,还多带了双袜子。”
大巴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了两个小时,到达观星台时,正好赶上夕阳西下,橘红色的霞光漫过连绵的山尖,把所有人的影子都拉得老长。
苏沅刚把帐篷从包里拿出来,就见辛涟已经蹲在地上研究说明书,眉头微蹙,手指在那些示意图上轻轻点着。
“我来吧。”她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帐篷杆,“先把内帐撑开,注意别勾到纱网。”
辛涟蹲在旁边看着,阳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等苏沅把帐篷骨架搭好,他才伸手想帮忙拉外帐,却不小心被风卷着的帐布扫到脸颊,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小心点。”苏沅伸手按住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帐篷,“这风比想象中大些。”
他嗯了一声,伸手抓住帐篷的另一边,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
这次他没像往常那样立刻躲开,只是指尖微微收紧,和她一起把外帐固定好。
两人的影子在草地上挨得很近,被夕阳染成温暖的橘色。
傍晚的篝火晚会很热闹,柴潇潇拉着陈昊在人群里唱歌,笑声像银铃似的洒满夜空。
苏沅坐在火堆旁的石头上,手里拿着根烤得滋滋冒油的香肠,转头时发现辛涟正坐在稍远些的树底下,手里拿着个速写本,不知道在画什么。
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不跟大家一起玩?”
他把速写本往旁边挪了挪,露出上面画的星空草图,线条干净利落:“在记星图,等下好用望远镜找星座。”
他抬头看向她,浅雾般的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火光,“学姐要不要看?”
“好啊。”苏沅凑过去,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草木香,像是刚从森林里走出来,“哪个是猎户座?我总是分不清。”
他的指尖落在图纸上,指甲修剪得很短,指腹带着点薄茧:“这三颗连成一线的是腰带,旁边这颗最亮的是参宿四……”
苏沅转头看他,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忽然觉得,这个伪装成人类的触手系生物,或许比谁都更懂得欣赏这个世界的温柔。
夜深时,大家都钻进了帐篷。
苏沅躺在睡袋里,听着外面的风声,忽然收到辛涟的微信:“出来看银河吗?”
她披了件外套走出帐篷,就见辛涟站在观星台的最高处,手里举着个便携望远镜。
夜空像块缀满碎钻的黑丝绒,银河清晰得像条发光的带子,横亘在天际。
“你看。”他把望远镜递给她,“能看到仙女座星云。”
苏沅接过望远镜,镜头里的星云像团模糊的白雾,温柔得不像话。
等她放下望远镜时,发现辛涟正看着她,眼里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他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轻,“我好像……有点明白胸腔里的嗡鸣是什么了。”
苏沅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是想留住些什么的感觉。”他低头笑了笑,指尖在裤缝上轻轻蹭着,“以前觉得这个世界很吵,现在才发现,有这些声音也挺好的。”
风穿过两人之间的空隙,带着银河的清辉和青草的气息。
苏沅忽然想起原剧情里那个“毁灭世界”的结局,再看看眼前这个会为星星心动的少年,忽然觉得,或许从一开始,他需要的就不是毁灭,而是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以后还能看到更多星星的。”她轻声说,“春天有猎户座,夏天有天蝎座,冬天的天狼星最亮。”
辛涟抬头望向银河,忽然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释然的笑意。
远处的帐篷里传来柴潇潇的梦话,近处的篝火还在噼啪作响,头顶的银河缓缓流淌。
苏沅知道,那个关于毁灭的计划,大概再也不会启动了,有些温柔,一旦被记住,就再也舍不得放手。
下山的路比来时陡些,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石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沅背着包走在前面,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辛涟一声极轻的闷哼,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怎么了?”她转身时,正看见辛涟半蹲在地上,右手紧紧攥着左腿的裤管,指节泛白。
他的脸色比清晨的露水还要白,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浅灰色的冲锋衣裤腿上,隐约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有蛇……”他的声音带着点不稳,指尖颤抖着指向石阶旁的草丛——一条灰褐色的小蛇正蜷在那里,吐着信子,显然刚完成攻击。
苏沅的心脏猛地一缩,却没慌神。
她快步走过去,先确认蛇已经溜走,才蹲下身按住辛涟的肩膀:“别动,我看看伤口。”
他的裤腿被蛇牙划破了两个细小的口子,暗红色的血珠正慢慢渗出来。
苏沅立刻从包里翻出急救包,撕开包装时指尖快得带起风:“别怕,看牙印应该不是剧毒蛇,但还是得先处理。”
她让辛涟在石阶上坐好,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裤腿,露出小腿上那两个清晰的牙印。
伤口周围已经泛起淡淡的红肿,她用清水仔细冲洗后,拿出消毒棉签蘸着碘伏,动作轻柔却利落地点涂在伤口上。
“有点疼,忍一下。”她抬头时,正撞见辛涟看着她的目光,浅雾般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像被搅乱的星光。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低垂的眼睫,看着她抿紧的唇角,看着她小心翼翼避开伤口、用绷带一圈圈缠绕住小腿的动作。
她的指尖带着消毒水的清凉,偶尔碰到他的皮肤,却像带着电流,一路窜到心脏——不,是他胸腔里那团能量核心的位置,那里正发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剧烈的嗡鸣,又酸又胀,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他是触手系生物,理论上对地球上的蛇毒有一定抵抗力,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可此刻看着苏沅额角渗出的细汗,看着她因为着急而微微泛红的眼角,看着她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垫在他身下、怕他坐着凉,他忽然觉得,这点“不算什么”的伤口,好像变得很重要。
“好了。”苏沅打好最后一个结,抬头时对上他的目光,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没发烧,应该没事,我已经跟带队老师说了,他们马上派车过来接我们。”
她的指尖还带着点碘伏的味道,落在他额头上时,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脑海里忽然闪过很多画面:图书馆里她递来的温水,快餐店里她挑给他的牛腩,雨里她倾斜的伞,星空下她轻声说“以后还能看到更多星星”……这些画面像潮水般涌上来,把那点酸胀感推得更满了。
“学姐……”他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苏沅正收拾着急救包,闻言动作顿了顿,抬头时眼里带着点诧异,随即笑了笑,像阳光突然穿透云层:“你是我学弟啊,而且……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