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烬的手停在半空，指尖离凌昊的发尾只差一点。那缕黑发轻轻晃了晃，像是风吹的，又像心跳震出来的。
他没再问。
刚才那句“我不想再一个人了”已经说出口了。话一说完，他就僵住了。好像说完就该结束了，接下来谁也不用多说，各自走开就行。可凌昊没动。他还跪在地上，手撑着地，背挺得直直的，眼睛一直看着陆烬，没靠近，也没移开视线。
这安静让陆烬喘不过气。
他突然明白，自己说出了怕被丢下的心里话。可真正该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是眼前这个明明可以过得轻松体面，却偏偏走进他这片荒地的人。
“你……”陆烬开口，声音很哑，“你说你等这一天比我想象中久。”
凌昊点点头，没说话。
“那你告诉我，”陆烬慢慢把手放下，掌心落在凌昊肩上，手指用力到发白，“如果我答应你，你就不会再去找别人？不会哪天觉得够了，就转身走人？”
凌昊终于动了。他抬起手，不是去碰陆烬的脸，而是盖在他抓着自己肩膀的手背上。他的手掌很烫，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热。
“我不是在玩。”他说，“从你第一次在食堂外撞见我装傻开始，我就没打算停下。”
陆烬呼吸一滞。
“我不是来试试看的。”凌昊声音低了些，但更清楚了，“我是来选人的。而我选的人，从来只有你一个。”
屋里很静，能听见灯管发出的轻微电流声。头顶的灯忽明忽暗，光斑在两人之间跳来跳去。
陆烬盯着他的眼睛，想看出一点犹豫或假意。但他看到的是坦然，甚至还有一股孤注一掷的认真。这个人曾笑着帮小女孩系鞋带，也曾在任务中途偷偷往他口袋塞糖；他能在人前装废物，也能在危险时挡住冲击波。他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表演——只是为了让他陆烬一点点放下防备。
可越是这样，越让人害怕。
怕这一切太好，好得不像真的。
怕自己一伸手，下一秒就会碎。
“我……”陆烬喉头动了动，手指收紧，把凌昊肩上的布料攥进手里，“我不懂怎么爱人。”
“我知道。”凌昊轻声说。
“我也不会温柔。”陆烬继续说，语气有点自嘲，“我只会打架，只会下令，只会一个人扛事。我甚至……连拥抱都不会。”
“那也没关系。”凌昊抬手，拇指擦过他紧绷的下巴，“我可以学着抱你。”
陆烬猛地闭了下眼。
再睁开时，眼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他不再说话，突然伸手一把扣住凌昊后颈，用力往前一拉！
两人的额头撞在一起，鼻尖贴着鼻尖，呼吸缠在一起。陆烬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传过来，烫得吓人。他咬了咬牙，闭上眼，迎上去——
嘴唇碰到的那一刻，世界好像塌了一角。
没有技巧，没有试探，只是一个生硬又莽撞的吻。陆烬的唇很干，动作也很急，像是怕自己后悔，又像是要把错过的回应一次补回来。他不知道该怎么亲，只能凭着感觉压上去，用力确认这个人是真的，是属于他的。
凌昊整个人僵住了。
他没想到是陆烬先动手，更没想到这个平时连笑都很少的男人，会用这种方式说“我信你”。
几秒过去，陆烬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唇贴着唇，没退，也没再进一步。汗顺着额角滑下来，滴在凌昊脖子上。
然后，他听见一声很轻的笑。
紧接着，腰被人抱住，一股力气把他往前一带，整个人跌进一个结实的怀里。凌昊一手扣着他后脑，一手搂住他背，彻底接管了这个吻。不再是被动接受，而是带着温柔和克制，一点点打开他的心防。
陆烬睁了下眼，只看到逆光中的轮廓。心跳很快，耳朵嗡嗡响。他慢慢闭上眼，松开凌昊的衣领，转而抓住他背后的作战服，紧紧攥住。
这一抱，像是要把彼此嵌进对方身体里。
过了很久，凌昊才稍微退开一点，额头抵着他，呼吸交错。他没说话，只是用拇指蹭了蹭陆烬的嘴角，眼神亮得惊人。
“这次换我抱着你。”他又说了一遍，声音很哑。
陆烬没回应，也没推开。他靠在那人怀里，听得到胸口传来的心跳，一下一下，稳稳的。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像小时候养父战死前最后一次拍他肩膀的感觉——沉重，却让人安心。
“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陆烬终于开口，声音闷在对方胸口，“从你第一天进基地开始？”
凌昊轻笑：“我要真有那么聪明，就不会等到今天才等到你这一下。”
“那你为什么非是我？”陆烬低声问，“你可以选别人。温柔的、听话的、适合当大首领夫人的omega……为什么偏偏选一个满身伤疤、脾气又臭的？”
“因为你是陆烬。”凌昊答得干脆，“不是谁都当得了断刃基地的队长，也不是谁都值得我藏起实力，装三个月废物只为进你的队伍。我喜欢的从来不是‘合适’的人，而是‘对’的人。”
陆烬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指尖碰了碰凌昊的下巴。
“下次别让我等太久。”他重复了之前的话，语气不一样了。不再是警告，也不是试探，而是一种近乎依赖的叮嘱。
“嗯。”凌昊应了，低头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以后你想躲，我都追得到。”
头顶的灯又闪了一下，照亮两人靠在一起的身影。墙角的沙袋破旧不堪，绳子断了一半，挂在空中不动。远处监控屏幕还亮着，画面停在训练区入口，没人进来。
陆烬靠在他肩上，手臂慢慢环住他的腰。这个拥抱依然笨拙，但不再僵硬。
他们都没动，也没说接下来做什么。晨会早就开始了，林瑶可能已经在点名，艾米也许正盯着异常数据皱眉。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终于接住了那个向他伸出手的人。
而那个人，也终于等到了他的回应。
门外走廊尽头，一只机械巡检蜘蛛缓缓爬过，红光扫过门缝，停了一秒，然后悄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