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中的合欢铃残片,正缓缓渗出一丝碧光。
那光极淡,如晨雾初散时的一缕微明,却让张小凡的呼吸猛地一滞。他盯着那一点碧色,瞳孔骤然收缩,脑海中轰然炸开一道记忆——迷宫深处,岩壁上刻着的那些古老符文,曾在他手持噬魂棒经过时,隐隐泛起共鸣。
那时他只当是阵法残迹,未曾细究。
可此刻,那符文的纹路竟在心头清晰浮现,与眼前这缕碧光隐隐相合,仿佛某种沉睡的线索,终于被唤醒。
“有办法……”他低语,声音干涩得像砂石磨过喉咙。
幽影靠在石壁上,断臂处血流未止,听见这话,艰难地偏过头:“什么办法?”
张小凡没答,而是猛然咬破舌尖,鲜血喷洒在地面。他以血为墨,右手疾速划动,在身前勾勒出一段残缺的符文。线条扭曲如蛇,却隐隐透出一股沉静之力,与噬魂棒的黑气产生微弱呼应。
“你骨上的纹路,”他抬头盯住幽影,“能引地脉之息,对不对?”
幽影一怔,随即冷笑:“你何时看出的?”
“刚才你以血续纹,地底有回应。”张小凡声音低沉,“现在,我需要你再做一次。”
“我快死了。”幽影咧嘴,血从嘴角溢出,“断的不止是胳膊。”
“我知道。”张小凡将合欢铃残片拾起,按在符文中央,“但你还能说,还能动。这就够了。”
幽影盯着他,忽然笑了:“你和她一样,总把不可能当理所当然。”
“谁?”
“一个早该化灰的女人。”幽影闭了闭眼,抬手抹去额上血污,“罢了,反正我也不是为了你。”
他用仅存的右臂撑地,将断裂的左臂拖至身前,蘸着自己的血,在地面裂纹间续写骨纹。每划一笔,身体便剧烈一颤,像是骨头在皮肉下寸寸断裂。
符文渐成。
张小凡将心头血逼出,一滴一滴落在阵眼。佛气如游丝,魔气似残烟,道力几近于无,但他仍强行将其糅合,灌入符文之中。
光,开始浮现。
起初只是微弱的金纹,如蛛网般在地面蔓延。接着,那纹路与幽影的骨纹相连,幽蓝与金芒交织,竟生出一丝奇异的律动。
“成了?”幽影喘着气问。
“还没。”张小凡俯身,将陆雪琪的手轻轻按在符文边缘。
她的指尖冰凉,指节泛白,却在触碰到符文的刹那,微微一颤。一缕极淡的寒气自她掌心逸出,顺着纹路流转,竟让整座符文阵微微一震。
光幕升起。
不高,不厚,仅勉强笼罩三人,却如一道薄刃,硬生生将血池翻涌的煞气隔开。秦无炎双掌压阵,血柱轰然爆裂,毁灭之力如潮水般压来,撞在光幕上,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光幕剧烈波动,裂开数道细纹。
“撑住!”张小凡低吼,双手按在噬魂棒上,将体内残存的三气一丝丝逼出,注入阵心。每一分输出,都像有刀在经脉中来回切割,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幽影靠在石壁上,右手指甲崩裂,仍在地面勾画。他声音嘶哑:“这阵……不是生者能用的。是上古葬神祭阵的残篇,靠的是死气与怨念为引……我以血续纹,等于是把自己当祭品烧。”
“我知道。”张小凡咬牙,“所以你不必撑太久。”
“你想撑多久?”
“只要够她醒来。”他目光落在陆雪琪脸上,“只要她还能握剑。”
幽影忽然笑了:“你真是疯了。在这种地方,指望一个快死的女人……”
话未说完,光幕又是一震。
影煞的匕首已刺入三寸,被金纹死死卡住,进不得寸。
毒煞的腐雾被寒气逼退,雾中竟凝出细小冰晶。
力煞踏步轰拳,地面崩裂,拳风如山压顶。
三道攻势同时落下。
光幕震颤更甚,裂纹蔓延,几乎要碎。
“不可能……你们已无真元,凭何支撑?!”
张小凡睁开眼,目光平静。
“你不懂。”他说,“我们不是靠真元活着。”
幽影靠在石壁上,嘴角咧开一丝血笑:“我说了……我不是狗。”
陆雪琪依旧昏迷,但那只抓着他衣襟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影煞匕首寸寸推进,距离张小凡咽喉仅差半寸。
毒煞腐雾重新凝聚,如黑云压顶。
力煞双拳燃起赤红劲气,轰向光幕中央。
光幕裂纹蔓延,几乎透明。
张小凡盘膝而坐,手握噬魂棒,将最后一点温热灌入阵心。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平儿在大竹峰奔跑的身影,雪琪在月下拂去他肩上落叶的指尖,还有碧瑶在黑木崖上回头一笑的模样。
“不是为了赢。”他低语,“是为了再试一次。”
幽影靠在石壁上,断臂垂落,血已近乎流尽。他抬手,用最后的力气在骨纹上补完最后一笔,声音微弱:“三息……多一息,你们就多一线生机。”
光幕虽薄,却未破。
秦无炎脸色骤变,嘶吼出声:“你们怎可能还有力量支撑?!”
他双手猛然合十,血阵之力再度暴涨。
影煞匕首寸寸推进,距离张小凡咽喉仅差半寸。
毒煞腐雾压至半尺。
力煞拳风如山崩。
张小凡低头看她。
她仍闭着眼,眉心微蹙,似在梦中承受痛楚,但那只手,却缓缓收紧,指尖泛起一丝微弱的寒光。
幽影喘着气,低声笑了:“她比你更疯。”
张小凡没说话,只是将噬魂棒插入阵心,双手合握。
光幕微微一震,竟在裂痕中泛起一丝金纹,如枯木逢春,勉强撑住。
秦无炎几乎癫狂,再次怒吼:“这绝不可能!你们如何还能坚持?!”
张小凡闭眼,将心口最后一点温热灌入噬魂棒。
光幕骤然亮起。
不是黑焰,不是佛光,也不是道法,而是三种力量交织而成的一线微芒,如星火燎原,撑住了即将崩塌的防线。
力煞一拳砸下,被震退数步。
影煞匕首刺入光幕,寸进不得。
腐魂雾压至半尺,竟被那微光逼退。
幽影靠在石壁上,断臂垂落,血已流尽,却仍低语:“我说了……我不是狗。”
陆雪琪的手指,始终没有松开。
光幕摇曳,裂纹未合,却未碎。
秦无炎怒极,双掌拍向血阵核心,准备亲自催动终咒。
就在此刻,血池深处,那枚沉在血泊中的合欢铃残片,忽然轻轻一震。
铃舌摆动,发出一声极轻的“叮”。
像是回应。
张小凡低头看去,瞳孔微缩。
那铃身上的裂痕,竟在血水中,缓缓渗出一丝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