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篷小船在纵横交错的河网中缓缓穿行,船桨划破碧绿的河水,发出有节奏的哗啦声。两岸是连绵的稻田和星罗棋布的池塘,白墙黛瓦的村落掩映在垂柳竹林之中,偶尔有牧童骑在牛背上,吹着短笛,悠扬的笛声随着水波荡漾开来。江南水乡的宁静与祥和,与北地的肃杀荒凉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然而,船上的三人却无心欣赏这如画美景。张玄德守在船舱里,紧张地照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李慕白。李慕白的脸色依旧苍白,呼吸微弱,但苏玉清之前施针喂药似乎起了作用,他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气息也平稳了一些,只是那伤口处的黑气依旧顽固地盘踞着,散发着令人不安的阴冷。
苏玉清则静坐船头,身姿挺拔如青松,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前方蜿蜒的水道和两岸的景物。她看似放松,但张玄德能感觉到,她周身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凝练的气息,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这位药王谷的女弟子,不仅医术高明,修为显然也极为不俗,那份远超年龄的沉稳与冷静,让张玄德心中稍安。
船夫是个沉默寡言的老者,似乎对苏玉清颇为敬畏,只是埋头摇橹,并不多话。
小船行驶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水道变得宽阔起来,出现了一个三岔河口。河面上来往的船只渐渐多了些,有运货的漕船,有捕鱼的渔船,也有载客的客船,显得繁忙了许多。
苏玉清看了一眼河口的指路石碑,对船夫道:“老丈,不走主航道,绕行西边那条支流。”
船夫愣了一下,犹豫道:“姑娘,西支流水浅弯多,平日少有船只行走,怕是……”
“无妨,按我说的走。”苏玉清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船夫不敢多言,调转船头,驶入了那条较为狭窄僻静的支流。支流两岸芦苇丛生,水色幽深,果然比主航道清静了许多,但也透着一股荒凉的气息。
张玄德有些疑惑,不明白苏玉清为何要舍近求远,走这条偏僻水道。
苏玉清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头也不回地淡淡道:“主航道虽近,但人多眼杂,易生事端。此路虽僻,却可避开不少麻烦。”
张玄德恍然,心中暗赞苏玉清心思缜密。
果然,进入支流后,行了不到半个时辰,后方主航道的方向隐隐传来一阵急促的锣声和呼喝声,似乎发生了骚乱。
苏玉清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冷笑:“看来,有人等不及了。”
张玄德心中一紧,看来追兵果然在主要水道上设下了关卡。
小船在芦苇荡中悄无声息地穿行,又行了一个多时辰,日头已渐渐偏西。前方出现了一片较为开阔的水域,水中央有一座小小的沙洲,洲上长满了茂密的竹林。
“在此处稍作歇息,补充些饮水。”苏玉清示意船夫将船靠向沙洲。
小船缓缓靠岸,系在竹林边。苏玉清取出水囊,轻盈地跃上岸,去竹林中寻找干净的泉眼。张玄德也下了船,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四肢,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沙洲上十分安静,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和潺潺的水声。然而,就在苏玉清取水回来,三人准备再次启程时,异变陡生!
“哗啦!哗啦!”
数艘快船如同鬼魅般从四周的芦苇丛中疾驰而出,迅速将小小的乌篷船包围!船上站满了手持钢刀、水性极佳的汉子,个个眼神凶狠,为首一人,赫然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黑蛇帮刀疤脸!
“哈哈哈!苏仙子,果然好手段!竟然能避开主航道的盘查!可惜啊,这江南水网,可不止一条路!”刀疤脸站在船头,得意地狞笑着,目光贪婪地扫过苏玉清和张玄德,“这次看你们往哪跑!”
张玄德心中大惊,没想到黑蛇帮竟然如此神通广大,连这条偏僻水道都埋伏了人手!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怀中的短剑,将昏迷的李慕白护在身后。
苏玉清面对重重包围,神色却依旧平静如水,仿佛早有所料。她淡淡地扫了一眼刀疤脸和他身后的帮众,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黑蛇帮的手,伸得倒是长。只是,就凭你们这些土鸡瓦狗,也敢拦我的路?”
刀疤脸被她的轻视激怒,厉声道:“臭娘们!死到临头还嘴硬!兄弟们,上!男的死活不论,那娘们要活的!”
一声令下,四周快船上的黑蛇帮众纷纷嚎叫着,如同下饺子般跳入水中,手持分水刺和挠钩,向着乌篷船扑来!水战,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不知死活。”苏玉清冷哼一声,不见她有何动作,素手轻扬,一把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光泽的银针如同天女散花般激射而出!
“噗通!噗通!”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水性极好的帮众,刚潜入水中,便如同被点了穴道般,身体一僵,直接沉了下去,水面泛起一串气泡,再无声息!
“小心她的暗器!”刀疤脸又惊又怒,连忙招呼手下散开。
然而,苏玉清的银针仿佛无穷无尽,而且角度刁钻狠辣,专打穴道要害,中者立毙!更可怕的是,有些银针射入水中,竟能诡异地在水中改变方向,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攻击敌人!一时间,水面上惨叫连连,黑蛇帮众伤亡惨重,竟无法靠近乌篷船十丈之内!
张玄德看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苏玉清的暗器功夫如此出神入化!这简直是杀人于无形的艺术!
刀疤脸眼见手下损失惨重,气得哇哇大叫,亲自操起一柄鱼叉,怒吼一声,脚下快船如同离弦之箭,向着乌篷船猛冲过来!他要凭借蛮力撞船!
“找死!”苏玉清眼中寒光一闪,玉手一翻,掌心多了一枚龙眼大小、色泽翠绿的药丸。她屈指一弹,药丸精准地射向刀疤脸快船的船底!
“嘭!”
一声闷响,药丸触水即炸,化作一团浓郁的绿色烟雾,迅速在水中扩散开来!那烟雾似乎带有极强的腐蚀性,刀疤脸的快船船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出一个个大洞,河水疯狂涌入!
“啊!我的船!”刀疤脸骇然失色,连忙跳船逃生。他手下的帮众也乱作一团,纷纷弃船跳入水中。
然而,那绿色烟雾似乎对活物也有影响,落入水中的帮众接触到烟雾,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皮肤迅速溃烂,转眼间就没了声息!
转眼之间,气势汹汹的黑蛇帮伏兵,便死的死,逃的逃,水面上只留下几艘缓缓下沉的破船和漂浮的尸体,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苏玉清收起玉手,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身对目瞪口呆的船夫淡淡道:“开船。”
那船夫早已吓得面无人色,闻言如蒙大赦,连忙颤抖着摇动船橹,乌篷船缓缓驶离了这片修罗场。
张玄德看着苏玉清那清冷绝尘的侧脸,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这位药王谷的仙子,不仅医术通神,用毒和暗器的手段更是狠辣果决,对敌时毫不留情,与她那出尘的外表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苏……苏姑娘,多谢再次相救。”张玄德回过神来,连忙道谢。
苏玉清摆了摆手,目光望向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语气平淡:“举手之劳。黑蛇帮不过是癣疥之疾,真正的麻烦,恐怕还在后面。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听雨轩’。”
“听雨轩?”张玄德疑惑道。
“是我药王谷设在江南的一处隐秘据点,较为安全。”苏玉清解释道,“到了那里,李道长的伤或可暂时稳住。”
张玄德点了点头,心中稍安。有苏玉清这样强大的同伴,前往药王谷的路,似乎平坦了许多。
小船继续在暮色中前行,将身后的血腥与杀戮远远抛下。但张玄德知道,危机并未解除。黑蛇帮的两次袭击,只是开胃小菜。镇北将军府、黑煞教,乃至那神秘的国师府,恐怕都在暗中窥伺。前路,依旧布满荆棘。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李慕白,又摸了摸怀中的青铜片,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无论前路如何,他都必须走下去。
夜色渐浓,河面上起了一层薄雾。乌篷船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向江南水乡的更深处,驶向那个名为“听雨轩”的未知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