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破庙时,老李和王掌柜已经在等着了。叶法善把路上听到的、看到的一五一十说了,两人听得脸色铁青。
“这群糊涂蛋!”老李气得直拍大腿,“春耕的牛都敢拿去换那破黄纸?这是不想活了!”
王掌柜也连连摇头:“前儿我药铺还来了个老汉,说要把给孙子抓的退烧药退了,换十字教的‘圣饼’,说那东西能治百病。我劝了半天,他反倒骂我是‘阻挠主的救赎’,真是气人!”
叶法善坐在蒲团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他们已经把‘奉献’当成了唯一的希望,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的。”他忽然想起什么,“王掌柜,镇上的粮铺最近生意怎么样?尤其是卖谷种的。”
王掌柜愣了愣:“说起这个就怪了,往年这时候,谷种都快卖断货了,今年却没几个人来买。我还以为是大家去年存的种子够多,现在看来……”
“看来都拿去换‘圣物’了。”叶法善接口道,心里沉得更厉害了。谷种是一年收成的根本,没了种子,秋收就成了泡影,到时候别说“救赎”,恐怕连肚子都填不饱。
“不行,我得去看看!”老李猛地站起来,“我认识粮铺的张老板,去问问他到底咋回事!”
叶法善也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匆匆赶往镇上的粮铺。刚到门口,就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吵吵嚷嚷的。挤进去一看,只见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正把一布袋谷种往秤上放,粮铺老板张掌柜急得直跺脚。
“赵老四!你疯了?”张掌柜指着汉子,“这可是你好不容易攒下的谷种,春耕就靠它了,你换这破木牌干啥?”
那汉子——赵老四,手里拿着个巴掌大的木牌,上面刻着个十字,得意地晃了晃:“这是‘圣物’!马执事说的,带着它,地里的庄稼能增产三成!比啥谷种都管用!”
“增产三成?”张掌柜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咋不盼着天上掉馅饼呢?这破木牌能当饭吃?我告诉你,这谷种我不换!要换你找别人去!”
“你不换?”赵老四脸一沉,“你这是对主不敬!信不信我让马执事来封了你的粮铺?”
周围的村民也跟着起哄:“张掌柜,就换给他吧,别惹主不高兴。”“是啊,圣物可比谷种金贵多了。”
张掌柜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这些人被十字教迷了心窍,跟他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我换!我换还不行吗?”张掌柜咬着牙,从柜台里拿出几个黄纸包,“这是马执事说的‘圣饼’,拿去吧,别再来捣乱了!”
赵老四接过黄纸包,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又把那布袋谷种往张掌柜面前推了推,拿起木牌,得意洋洋地走了。临走时还撂下一句:“等我秋收增产了,让你后悔都来不及!”
看着赵老四的背影,叶法善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那袋谷种颗粒饱满,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是赵老四全家一年的指望,却被他用几个毫无用处的黄纸包换走了。
“张掌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叶法善走上前,问道。
张掌柜见是叶法善,像是见到了救星,叹了口气:“道长,您可来了!这几天天天有人来用谷种、农具换十字教的‘圣物’,什么木牌啊、黄纸啊、布带啊,说得神乎其神,我拦都拦不住。再这么下去,今年秋收怕是要颗粒无收了!”
他指着柜台后的一堆东西:“您看,这都是他们拿来换的,有锄头、镰刀,还有好几袋谷种,我都不敢收,可他们硬往这儿塞,说我不收就是对主不敬。”
叶法善走过去,拿起一袋谷种打开看了看,里面的谷子金灿灿的,确实是好种子。他又拿起一个十字木牌,掂了掂,就是块普通的杂木,上面的刻痕歪歪扭扭,连漆都没刷匀。
“就这破木牌,他们也当真?”老李在一旁忍不住骂道。
“可不是嘛。”张掌柜苦着脸,“马执事说这是‘主的信物’,能保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那些人就信了,跟疯了似的。”
叶法善放下木牌,眼神变得冰冷:“他们这是要断了百姓的活路。”他转向张掌柜,“张掌柜,这些谷种和农具,你千万别扔,也别再换给他们东西了。我会想办法让他们清醒过来的。”
张掌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道长,您可得救救大家啊!再这么折腾下去,柳林镇就完了!”
叶法善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他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行动。
刚出粮铺,就看到赵老四拿着那几个黄纸包,在街边向其他村民炫耀:“看!这就是‘圣饼’,吃了能强身健体,还能让庄稼增产!谁要想换,我可以帮你们问问马执事!”
几个村民立刻围了上去,眼里满是向往,纷纷说要回家拿东西来换。
叶法善看着这一幕,怒火中烧。他快步走上前,大喝一声:“住手!”
赵老四和周围的村民都被吓了一跳,纷纷回头看向他。
“你是谁?敢管主的事?”赵老四认出了叶法善,上次在镇西见过,立刻摆出防备的姿态。
“我是谁不重要。”叶法善看着他手里的黄纸包,“重要的是,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这是‘圣饼’!主的恩赐!”赵老四得意地说。
“是吗?”叶法善冷笑一声,“我看是发霉的麸皮吧。”他上前一步,“你用一年的谷种换这破东西,你家人知道吗?秋收没了粮食,你让他们喝西北风吗?”
赵老四被问得一愣,随即怒道:“你胡说!这是圣物!你这是对主不敬!”
“我不敬主?”叶法善指着他,“我只知道,人要活下去,得靠自己的双手,靠地里的庄稼,不是靠这些骗人的破纸!你把谷种换了,春耕怎么办?秋收怎么办?你孩子老婆要吃饭怎么办?”
他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赵老四心上。赵老四的脸色变了变,眼神有些动摇。
周围的村民也开始窃窃私语,显然叶法善的话触动了他们。
“你别听他胡说!”赵老四强撑着喊道,“他是来破坏主的救赎的!”
“是不是胡说,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叶法善看着他,“你敢打开让大家看看,这里面到底是不是能增产的‘圣饼’吗?”
赵老四的手紧紧攥着黄纸包,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周围的村民也跟着起哄:“打开看看!打开看看!”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老四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慢慢打开了黄纸包。里面露出的,果然是几块黑乎乎、带着霉味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放了很久的麸皮,还夹杂着些沙土。
“这……这怎么可能……”赵老四愣住了,脸上的得意瞬间变成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周围的村民也炸开了锅。
“这就是能增产的圣饼?看着像喂猪的麸皮啊!”
“我就说不对劲,哪有圣物是这模样的!”
“赵老四,你被骗了!你的谷种啊!”
赵老四看着那些发霉的麸皮,又想起家里等着春耕的土地,和孩子期盼的眼神,“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瘫坐在地上,捶胸顿足:“我咋这么傻啊!我对不起家里人啊!”
叶法善看着他,心里没有丝毫快意,只有沉重。这只是一个开始,还有更多像赵老四一样被蒙蔽的村民,等着他去唤醒。
他转身对周围的村民说:“大家都看到了,这就是十字教的‘圣物’,就是骗你们财物的幌子!别再执迷不悟了,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好好准备春耕,这才是正道!”
村民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动摇。叶法善知道,要让他们彻底清醒,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更多的努力。
但他相信,只要让他们看到真相,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