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网带着风声当头罩下,网上密布的倒钩在火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光!两侧屋顶箭矢如雨点般倾泻而下!前方,金国签军如同移动的墙壁,平举着长矛,踏着整齐的步伐,步步紧逼!
一瞬间,冲入城内的林冲和数十名前锋,便陷入了绝境!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影如同鬼魅般从斜刺里撞来,正是关胜!他竟不顾自身安危,合身将林冲向侧面猛地一推!同时手中朴刀向上疾撩,试图挑开那致命的渔网!
“刺啦!”
渔网被锋利的朴刀划开一道口子,但余势未消,依旧将关胜半边身子罩住,倒钩瞬间刺入皮肉,鲜血直流!而为了推开林冲,他自身也完全暴露在了箭雨之下!
“噗噗噗!”
数支箭矢射中关胜的后背和手臂,他闷哼一声,身形一个踉跄!
“关兄!”林冲目眦欲裂,丈八蛇矛回旋,扫飞几支射向关胜的箭矢,一把扶住他。
“无妨!皮肉伤!”关胜咬着牙,一把扯掉挂在身上的残破渔网,带起一片血肉,眼神却更加凶狠,“是埋伏!快退!”
退?往哪里退?身后是刚刚撞开的城门,但城门外,负责两翼掩护的弟兄正与从城头冲下的守军血战,试图守住这唯一的退路,喊杀声震天!而城内,更多的守军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们这冲进来的数十人,已然成了瓮中之鳖!
“不能退!”林冲眼中闪过决绝,“退则全军覆没!唯有向前,搅乱他们,焚毁粮草,才有一线生机!”
他看了一眼浑身浴血却依旧挺立的关胜,一股豪气直冲顶门:“关兄!可还能战?!”
关胜丹凤眼圆睁,狂笑一声,声震屋瓦:“区区小伤,何足挂齿!今日便与林教头,在这栾城杀个痛快!”
“好!”林冲暴喝,“弟兄们!随我向前!目标粮仓,放火!”
绝境之中,这数十人爆发出惊人的战力,不再试图扩大战果,而是如同一个燃烧的钻头,不管不顾地向着记忆中路线上粮仓的方向猛突!
林冲一杆蛇矛使得如同出海蛟龙,挑、刺、扫、砸,挡者披靡!关胜虽然受伤,但刀法依旧狠辣刁钻,专攻下盘要害,与林冲配合默契,一长一短,竟硬生生在密集的敌阵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身后的忠义军士卒也个个悍不畏死,以命搏命,死死护住两位头领的侧翼和后路!
“放箭!射死他们!”金军指挥官在后方气急败坏地大吼。
但林冲和关胜等人冲入敌阵,与守军绞杀在一起,弓箭手投鼠忌器,难以发挥威力。
“用火油!烧死他们!”又有军官喊道。
几罐火油被从屋顶抛下,砸在人群中,随即火箭射来!
“轰!”
火焰瞬间升腾!灼热的气浪席卷开来!数名忠义军士卒和周围的守军同时被点燃,发出凄厉的惨叫,在地上翻滚!
“散开!冲过去!”林冲怒吼,用蛇矛挑飞一个燃烧着的士兵砸向敌群,趁机与关胜再次前冲!
他们浑身浴血,衣衫多处被烧焦,如同从地狱归来的恶鬼,所过之处,留下一条血与火铺就的道路!
终于,在付出了近半伤亡的代价后,他们冲到了粮仓区域附近!眼前是连绵的仓廪,虽然不及真定府规模,但堆积的粮草也足以支撑一支大军数月之用!
“放火!”林冲嘶声下令。
幸存下来的二十余名弟兄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火油罐(小剂量),扑向最近的粮垛!
然而,粮仓区域显然也是守军重点防御之地!大批守军从仓廪后面涌出,为首的,赫然是一名身着金军铁札甲、手持狼牙棒的猛安(百夫长)!
“拦住他们!一个不留!”那金军猛安狞笑着,挥舞狼牙棒冲向林冲!
“你的对手是我!”关胜虽然后背插着箭矢,行动不便,却依旧挺身而出,朴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迎向那沉重的狼牙棒!
“铛!”
刀棒相交,火星四溅!关胜闷哼一声,倒退两步,伤口崩裂,鲜血汩汩涌出,但他眼神依旧凶狠,死死挡住那猛安。
林冲则趁机蛇矛疾刺,将两名试图靠近粮垛的守军捅穿,同时对身后的弟兄吼道:“快!点火!”
几名弟兄不顾生死,将火油泼在粮垛上,火折子猛地擦燃!
“轰!”
火焰终于升腾而起!迅速吞噬着干燥的粮草!
“成功了!”有人发出惊喜的呼喊。
但这点胜利的喜悦瞬间被更大的危机淹没!更多的守军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将他们这区区二十余人团团围住!那与关胜缠斗的金军猛安更是勇悍,狼牙棒势大力沉,关胜受伤之下,只能勉力支撑,险象环生!
而城门口的方向,喊杀声似乎渐渐微弱下去……不知外面的弟兄,还能支撑多久?
林冲环顾四周,身边还能站立的弟兄已不足十人,人人带伤,气喘吁吁。火光映照着他们疲惫而绝望的脸。
难道……终究还是要葬身于此?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异变再生!
栾城的北门方向,突然也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和……更加猛烈的火焰爆燃之声!甚至隐约能听到巨大的爆炸声!(似是火药库被点燃?)
围攻林冲等人的守军一阵骚动,尤其是那些王彦麾下的士兵,脸上露出了惊慌之色。
“怎么回事?”
“北门!北门也起火了!”
“是他们的援军吗?”
混乱之中,林冲和关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他们只有五百人,全部在此,哪来的援军攻打北门?
但无论如何,这是机会!
“弟兄们!援军已到!随我杀出去!”林冲灵机一动,趁机大吼,声震全场!
这一声吼,如同在即将熄灭的炭火中泼上了一瓢热油!残存的忠义军士卒精神大振,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向外猛冲!而守军则因北门的变故和这“援军”的消息而军心浮动,包围圈出现了瞬间的松动!
“走!”关胜也奋力一刀逼退那金军猛安,与林冲合兵一处,向着喊杀声相对较弱的南侧奋力突围!
他们如同受伤的猛虎,拼命撕咬着拦路的敌人。林冲蛇矛开路,关胜断后,剩下的七八名弟兄护在两翼,竟然真的让他们从人缝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沿途,他们看到不止粮仓区域,城中的府库、草料场,甚至一些官署,都冒起了熊熊烈火!整个栾城,已然陷入一片火海!显然,除了他们,还有别人也在城内四处放火!
是谁?
此刻无暇多想,逃出生天才是第一要务!
他们一路拼杀,凭借着对地形的模糊记忆和一股求生的本能,竟然奇迹般地冲到了南门附近!而南门此刻竟也一片混乱,守军似乎被抽调去了北门,只剩下寥寥数人,正惊恐地看着城内冲天的火光和四处逃窜的百姓。
“抢门!”林冲毫不迟疑,与关胜等人如同旋风般卷过,将那几个守军砍翻,奋力打开了南门!
城外,是漆黑的夜和自由的山野!
“走!”
林冲扶着伤势沉重的关胜,带着最后五名浑身是血的弟兄,踉踉跄跄地冲出了栾城,一头扎进了城外的黑暗中!
身后,是烈焰焚天的栾城,以及城中依旧未停歇的喊杀与混乱。
他们成功了,也失败了。
成功地点燃了粮草,搅乱了栾城。
但五百弟兄,还能跟着他们回到鹰愁涧的,又能有几人?
而城中那莫名的援军和四处燃起的大火,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数的疑问和沉重的悲伤,伴随着身体的剧痛,吞噬着他们的意识。
现在,他们只想活下去,把消息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