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山麒麟族内厅被凝重的气氛笼罩。龙族龙王猛地一拍桌案,鎏金酒盏应声翻倒,酒水在案几上蜿蜒如血:“之前不是说这个封印能支撑到一千年之后吗?这才过去多久,上次狐族认亲宴上那小丫头不还加固了封印嘛,怎么会这么快就让那群个混账东西跑了出来?”
殿内鸦雀无声,唯有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柳苍澜抚过袖间微微发烫的麒麟纹章,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众人:“此事过于蹊跷,定是有人从中作梗破坏了封印。”他顿了顿,原本沉定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归墟封印历经四族合力,能撼动它的,绝非寻常妖魔。”
瑶光仙子捏碎手中茶盏,瓷片刺入掌心却浑然不觉:“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四族尊主外加祖神转世的封印他都能破坏?若是放任不管,这会对三界造成多大的伤害?可若是管了,我们又从何查起?”她望向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水蓝色裙摆下渗出点点灵力,在地面凝成细小的冰棱。
就在众人陷入僵局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侍卫长撞开雕花木门,玄铁铠甲还沾着归墟的魔气:“禀族长!二公子回来了!”
议事厅骤然陷入死寂。柳苍澜握着玉扳指的指节泛白,龙王掀翻的酒渍在烛光下泛着暗红,像极了柳明渊今日沾血的衣襟。瑶光仙子破碎的茶盏在青砖上迸出尖锐声响,她盯着掌心渗出的血珠,恍惚又看见少年将麒麟圣火凝成护盾时决绝的模样。
“吱呀——”
鎏金大门被缓缓推开。柳明渊单膝跪倒在门槛处,麒麟纹靴底还沾着天枢观星台的星砂。他后颈的契约在暗处泛着微光,染血的外袍却被束得整整齐齐,仿佛那些与归墟之主厮杀的伤痕从未存在。
“孽障!你还知道回来!”柳苍澜猛地将手中的玉扳指砸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周身的麒麟威压如潮水般翻涌,震得殿内烛火剧烈摇曳,“抛下订婚宴不知所踪,如今满身魔气地回来,你当麒麟族的脸面是儿戏?”
议事厅内一片死寂,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柳明渊依旧单膝跪在原地,后颈的契约在暗处泛着微光,与父亲暴怒的眼神形成鲜明对比。
“父亲,此次归墟异动事关重大......”柳明渊刚要开口解释,却被父亲的怒吼打断。
“住口!”柳苍澜怒目圆睁,“订婚宴上公然与狐族少主里应外合破坏订婚宴,还敢拿归墟异动当借口?”他看着儿子身上染血的外袍,心中又急又怒,“你可知这几日族中为了平息四族的议论,费了多少心力?”
龙族族长在一旁微微皱眉,想要开口却被瑶光仙子悄悄拉住。此刻显然不是外人插手的时候,柳家父子间的矛盾,得由他们自己解决。
柳明渊猛地抬头,琥珀色眼眸中跳动着不屈的火焰:“父亲若只在意颜面,那这麒麟族的担当,倒成了笑话!”他扯开衣襟,心口处与谢芷瑜共鸣的狐火印记在烛火下明灭,“归墟之主的触手穿透我的圣火盾时,您口中的‘颜面’可曾护我半分?”
柳苍澜瞳孔骤缩,记忆突然闪回二十年前的战场——那时他也是这般倔强地与父亲对峙,腰间还缠着未愈合的伤痕。老族长袖中泛起灵力涟漪,却在触及儿子肩头时化作虚无。
“你以为结下同心契就能证明自己?”柳苍澜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当年陆怀瑾......”
“够了!”柳明渊霍然起身,麒麟圣火暴涨三尺,将头顶的鎏金吊灯映得摇晃,“您书房暗格里的预言残卷,还有那封未写完的信,藏着多少关于归墟的秘密?”少年伸手入怀,掏出半块沾血的狐尾兰玉佩,“祖母留下的影像里,祖父抱着我时说的话,您当真不记得了?”
殿内温度骤降,龙族族长腰间的龙纹佩开始发烫。瑶光仙子望着柳苍澜骤然煞白的脸色,突然想起数月前在藏书阁,老族长对着泛黄的星图枯坐到天明。
“柳尊主,”她适时开口,水蓝色灵力在空中凝成归墟封印的残阵,“令郎身上的魔气附着方式...与三百年前那次异动如出一辙。”女仙指尖划过柳明渊手臂的灼伤,“这不是普通妖魔能造成的伤口。”
柳苍澜盯着儿子颈间若隐若现的契约,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叮嘱:“莫让明渊重蹈你的覆辙。”他深吸一口气,周身威压尽数收敛,只是声音仍带着沙哑:“说吧,归墟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明渊一愣,喉结艰难地滚动。父亲转身背向他的瞬间,他才发现曾经挺直的脊梁不知何时弯了弧度。少年握紧玉佩,将天枢观星台的阴谋、篡改的星轨,还有谢司衍以命为引的镜像法阵,一字一句道来。
当说到同心契需要以赤诚之心重塑阵基时,龙族族长突然发出一声闷哼:“难怪封印后我的龙息感应到天界结界多了两道共生的灵力波动。”他甩了甩龙尾,震落鳞片上的魔气,“若真是这样,那背后黑手恐怕......”
话音戛然而止。柳明渊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带着黑丝的鲜血。他强撑着扶住身旁立柱,额角青筋暴起,锁骨处的衣衫突然被某种力量撕裂——暗紫色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像是无数细小的触手在皮肤下游走。
“这是......”瑶光仙子手中的灵力凝成的星图轰然破碎。柳苍澜瞳孔骤缩,记忆中尘封的古籍记载突然翻涌而上:归墟之主的“蚀心印”,会寄生在封印者身上,待时机成熟便......
“在归墟封印彻底闭合的瞬间,它的触手穿透了我的防护。”柳明渊咬牙说出这句话,琥珀色眼眸泛起诡异的紫光,“当时以为只是普通灼伤,没想到......”他扯下腰间的狐尾兰玉佩,原本温润的玉石此刻竟布满蛛网状裂痕,“这印记在吸收我与小狐狸的契约之力。”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唯有柳明渊急促的喘息声在寂静中回荡。柳苍澜踉跄着向前半步,又猛地顿住,苍老的手掌在空中僵成颤抖的弧度。他望着儿子锁骨处不断蔓延的暗纹,仿佛看见几月前父亲临终前,被魔气侵蚀的最后模样。
“立刻运功逼出魔气!”龙族族长暴喝一声,龙爪上腾起青色火焰,却被柳明渊侧身避开。少年抹掉嘴角血迹,倔强地仰起头:“没用的,这印记与同心契相连,强行驱除只会......”
“会要了他的命。”瑶光仙子突然开口,水蓝色裙摆无风自动,裙裾上的冰晶映出她凝重的神色。她指尖凝聚的灵力化作细小银针,悬在柳明渊印堂三寸处却迟迟未落,“这蚀心印以契约为养料,除非......”
“除非断开同心契。”柳苍澜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铁锈般的腥味。他死死盯着儿子胸口与狐族共鸣的火焰印记,突然想起书房暗格里那封未写完的信——信中用血画着破碎的同心锁,旁边批注着“成也此契,败也此契”。
柳明渊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断开契约?归墟封印会再次松动,谢芷瑜......”他猛地捂住胸口,蚀心印传来的剧痛让他单膝跪地,“我绝不会让小狐狸为我送命!”
“可你若死了,她也活不成!”柳苍澜终于失控,灵力爆发震碎了身后的屏风。老族长颤抖着抓住儿子肩膀,却在触及那道幽光时被烫得缩回手,“同心契是共生之约,你当真以为......”
“够了!”一声清喝打断混乱。瑶光仙子玉手轻挥,无数冰晶悬浮在空中,折射出细碎而清冷的光。她望着柳明渊倔强的眼神,突然想起观星台上那道融合狐火与圣火的光芒,“或许还有别的办法——上古医典记载,有苏族圣物‘星泪盏’,能暂时压制蚀心印。”
龙族族长龙角闪烁,鳞片间溢出的龙息凝成云雾:“但有苏族圣物‘星泪盏’已失传千年,就算谢司衍身为族长......”
“谢芷瑜才刚被接回有苏族!”瑶光仙子突然厉声打断,水蓝色裙摆剧烈翻涌,冰晶在她周身凝结成锋利的刃,“她连有苏禁地的路都未必摸得清,更别提寻找失传的星泪盏!当年叶栖梧封印归墟后,圣物就下落不明,就算叶栖梧留有线索......”她指尖的灵力凝成冰刃,狠狠劈向那道虚影,“没有传承指引,谁能解读有苏族的古老符文?”
柳苍澜猛地按住腰间颤抖的麒麟纹章,想起谢芷瑜脖颈处那抹若隐若现的蛇族印记。谢司衍临行前强行维持镜像法阵的画面在脑海闪过,老族长的声音不自觉发颤:“叶栖梧当年为保护有苏秘辛,将星图付之一炬。如今谢芷瑜刚回到族群,谢司衍重伤未愈,那些藏在有苏禁地的隐秘......”
柳明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带着黑丝的鲜血。他强撑着扶住身旁立柱,喉结艰难地滚动:“在从订婚宴逃离的路上...青丘月狐族阿雪冒死送来布条。”暗紫色纹路顺着他的脖颈疯狂蔓延,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观星台’三字旁晕开的血痕,与我在父亲密室见到的星砂纹路一模一样。”
柳苍澜瞳孔骤缩。他虽未亲历订婚宴后的逃亡,但书房暗格里关于有苏族的密档中,确实记载着星砂纹路与圣物的关联。老族长的目光扫过柳明渊锁骨处不断扩散的蚀心印,声音不自觉发颤:“可谢司衍重伤未愈,谢芷瑜又刚回有苏族,谁能解开这些线索?”
“我去。”柳明渊扯下颈间半碎的玉佩,麒麟圣火在掌心熊熊燃烧,却驱不散蚀心印带来的刺骨寒意,“小桃曾无意间提起,观星台地下第七层藏着有苏族的古老机关。当时谢司衍...一定是想让阿芷注意这个线索。”
龙族族长龙尾重重砸地,震得地面簌簌落尘:“且不说机关重重,你现在被蚀心印寄生,靠近有苏禁地只会引动归墟之主!”他龙角闪烁,青色火焰将空中残留的魔气烧成齑粉,“必须先找到压制之法!”
柳明渊却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决绝。他扯开衣襟,心口处与谢芷瑜共鸣的狐火印记忽明忽暗:“当这印记开始灼烧的瞬间,小狐狸一定已经在前往禁地的路上了。”少年望向殿外翻滚的乌云,九条狐尾的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我与她血脉相连,岂能让她独自涉险?”
话音未落,他周身腾起金色光柱。麒麟圣火与蚀心印的暗紫色光芒激烈碰撞,在殿内撕开一道空间裂缝。柳苍澜伸手去抓,却只握住儿子染血的衣角。风卷着最后一句话传入众人耳中——“告诉小狐狸...等我。”
柳苍澜望着那道逐渐闭合的空间裂缝,掌心还残留着儿子衣料的温度。他的手指微微蜷起,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眼中满是担忧与懊悔。“启动族中所有结界,密切监视归墟方向的异动!”老族长突然转身,对着呆立的侍卫大声下令,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龙族族长甩了甩龙尾,龙鳞间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柳族长,这小子倒是和你年轻时一样固执。”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不过那蚀心印极为凶险,若不尽快找到解决之法......”
“我知道。”柳苍澜打断了他的话,目光死死盯着地面残留的暗紫色纹路,那些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瑶光仙子,劳烦你即刻查阅族中古籍,寻找任何与有苏族圣物或蚀心印相关的记载。”
瑶光仙子微微颔首,水蓝色灵力在指尖流转,瞬间化作无数光点,朝着藏书阁的方向飞去。“我会尽快,只是......”她欲言又止,看了眼仍在颤抖的柳苍澜,终究还是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