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几秒，苏晓才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林渊。
“哥哥，我觉得，你应该让你的宝可梦去叫那个姐姐。”
“宝可梦？”林渊一愣。
“对呀！”小苏晓理所当然地说。
“动画片里都是这么演的！遇到危险的时候，宝可梦就会出现。”
“然后皮卡皮卡一下，用十万伏特把坏人电飞，然后大家就都得救了！”
她一边说，还一边模仿着皮卡丘的动作，两只小手捏成拳头放在脸颊边，用力地晃了晃。
林渊：“……”
他感觉一阵深深的无力。
他忘了，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心智只有五岁，满脑子都是动画片和童话故事的小女孩。
跟她讲现实的残酷，无异于对牛弹琴。
她只会用自己最天真的逻辑，来解读这个故事。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了？”小苏晓摇了摇他的胳膊。
“你是不是没有宝可梦呀？”
林渊苦笑了一下，他该怎么解释？
他倒是想叫出自己的宝可梦来帮忙，问题是他自己现在是潜意识落入幻境中。
宝可梦根本带不进来。
就在这时，妇人走了过来。
“好了，晓晓，月月，烟花放完了，时间也不早了，该回屋睡觉了。”
“不要嘛，妈妈，我还没玩够呢！”苏晓立刻开始撒娇。
“是啊是啊，我也还没玩够！”妹妹也在一旁帮腔。
最终，撒娇无效，两个小女孩还是被妈妈一边一个，连哄带骗地拉回了屋里。
林渊独自站在清冷的院子里，看着最后一丝烟花的火星在黑暗中熄灭。
一阵晚风吹过，带着些许凉意。
他的第一个计划，宣告彻底失败。
他必须想一个新的办法。
一个能绕过这个完美世界的逻辑，直达苏晓潜意识深处的办法。
林渊被妇人安排在了家里唯一的一间空房里。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被褥上还有阳光晒过的味道。
他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窗外，月光如水，将村庄的轮廓勾勒得朦朦胧胧。
白天那个热闹的小村，此刻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偶尔几声犬吠，从远处传来。
林渊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直接用语言刺激宣告失败。
这个幻境的核心逻辑，是满足苏晓“回到过去，家庭圆满”的渴望。
所以，任何与这个核心逻辑相悖的“现实”，都会被幻境自动屏蔽，或者被曲解成符合孩童逻辑的“故事”。
想要破局，就不能硬碰硬。
或许，他应该从这个幻境本身入手。
既然这个世界是为苏晓而生的，那么它的运转，是否会留下什么线索？或者说，破绽？
这个由数万灵魂构筑的幻境，真的完美无缺吗？
林渊想起了自己刚进村时，村民们那种排斥和警惕的态度。
这说明幻境的“系统”能够识别出他这个“病毒”，并本能地想要将他驱逐。
可是，苏晓的这一家“人”，却又主动收留了他。
这是为什么？
是巧合？还是说，这个家庭在整个幻境中，扮演着某种特殊的角色，拥有更高的“权限”？
又或者……这本身就是陷阱的一部分？
用最温暖的亲情作为诱饵，让他放松警惕，然后在他试图唤醒苏晓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林渊越想，头绪就越乱。
他从床上坐起来，走到窗边，推开了那扇木质的窗户，想让外面的冷空气帮自己清醒一下。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关于这个村子，关于这个幻境的运转规则。
他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或许明天，他应该在村子里四处转转，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就在他思绪万千之际，一个细微的声响，忽然从楼下传来。
“吱呀——”
那是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林渊心中一动，立刻屏住呼吸，将身体藏在窗帘后面，小心地探出头向下望去。
一道小小的身影，从屋子的阴影里溜了出来。
是苏晓。
她还穿着那身粉色的兔子睡衣，穿着一双可爱的洞洞鞋，踩在冰凉的泥土地上。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低着头，朝着村外某个方向，一步一步地走去。
林渊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是什么情况？
大半夜的，一个五岁的小女孩，瞒着家人偷偷跑出家门？
这绝对不正常！
是幻境安排的剧情？
还是说……苏晓的潜意识，正在用这种方式，进行着某种反抗？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突破口！
林渊没有丝毫犹豫。
他迅速地穿好衣服，没有走门，而是直接从二楼的窗户翻了出去。
他的动作轻巧，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抬头看了一眼，苏晓的身影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即将拐过村口的歪脖子老槐树。
他立刻悄悄跟了上去，利用道路两旁的房屋和树木作为掩护，远远地缀在后面。
苏晓走得很慢，但一直没有停下。
她走出了村子，踏上了一条通往山林的崎岖小路。
月光被茂密的树冠切割成斑驳的碎片，洒在小路上，忽明忽暗。
周围的虫鸣声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苏晓那细微的脚步声。
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林渊跟在后面，精神高度集中。
他不知道苏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但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今晚，他或许能触碰到这个幻境最核心的秘密。
小路越来越陡，四周的树木也越来越密集。
苏晓小小的身影在黑暗的林间穿行，看起来脆弱得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她不怕吗？
一个五岁的孩子，独自走在这样阴森的山路上，竟然没有丝毫的恐惧。
这更加印证了林渊的猜测。
驱动她前进的，不是她自己的意识，而是来自某个更深层次的力量。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的苏晓忽然停下了脚步。
林渊立刻闪身到一棵大树后面，悄悄地探出头。
小路的前方，出现了一片小小的空地。
空地的中央，竟然有一座孤零零的坟。
一座新坟。
坟前没有墓碑，只有一个小小的土堆，上面插着几根燃尽的香烛。
苏晓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坟前，低着头，一动不动。
夜风吹过，卷起她睡衣的衣角，让她小小的身影看起来孤单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