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的红色塑胶跑道，在正午的阳光下几乎要蒸腾出热气。
谭建林感觉自己快要变成一条脱水的咸鱼。
武装五公里，刚开始那会儿，他觉得自己还行。
然后，他就被无情套圈了。
看着那些老兵跟一阵风似的从身边刮过，卷起的尘土都带着嘲讽的味道，谭建林内心是崩溃的。
他喘得像个破风箱，每吸一口气，喉咙都火辣辣地疼。汗水糊住了眼睛，又涩又痛。
身上的作训服早就湿透，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枪背带深深勒进肩膀，仿佛要嵌进骨头里。
他甚至能闻到自己身上那股子汗臭，混合着泥土的腥气。
谭建林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机械地迈动双腿。
周围的景象都开始模糊，只有前面战友晃动的背影，还算清晰。
就在谭建林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原地飞升时，体内突然一股子热流涌上，就好像久旱逢甘霖，这股热流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原本像灌了铅一样的双腿，突然就轻快了不少。
“嗯？”
他下意识地加大了步幅，能跟上了？
虽然速度提升得不算太夸张，但至少，他不再是那个随时可能被套圈吊车尾。
他甚至能稍微匀出点心思，观察一下周围。
一排的李途，正龇牙咧嘴地跑着，他旁边是郑赋。
郑赋的脸色比他还难看，嘴唇都发白了。
“郑赋，你小子行不行啊？不行把枪给我！”
李途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焦急藏不住。
郑赋摇了摇头，牙关咬得死紧，汗珠子顺着下巴颏往下滴：“我……我没事……”
话音刚落，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李途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顺手就接过了郑赋手里的95式自动步枪：“你省点力气！撑住！”
李途自己也累得够呛，现在又多了一把枪的重量，脚步明显沉重了许多。
谭建林看得眼皮一跳。
好兄弟，讲义气。
但是……
果然，一道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
吴志，他们的指导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跑道边上，脸色黑得像锅底。
“李途！郑赋！你们在干什么！”
吴志的声音不大，但其中的威严让李途和郑赋都是一个激灵。
“报告指导员！我……”李途想解释。
“把枪还给他！”吴志打断他，语气严厉：“战场上，你的战友倒下了，你能替他扛枪，你能替他战斗吗？还是说，你指望敌人发善心，等你帮战友处理好一切再开火？”
这话问得李途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郑赋更是羞愧地低下了头。
“你们两个，成绩取消！”
吴志斩钉截铁地宣布。
“所有人都看清楚！这是武装越野考核，不是幼儿园过家家！任何形式的‘互助’，在这里，都等同于作弊！”
“实战中，没有人能帮你承担你的责任！”
这话一出，整个一排的战士，脸都绿了。
本来一排是遥遥领先的，这一下，直接从云端跌落谷底。
谭建林默默地从他们身边跑过。
他现在没心思同情别人，不过，吴指导员这话说得确实也没毛病。
战场上，确实不能指望别人。
他咬了咬牙，继续闷头跑。
体内的热流还在持续不断地涌动，支撑着他几乎要散架的身体。
他甚至感觉，随着运动量的增加，这股热流变得更加活跃，更加澎湃。
三排的战士们眼瞅着一排出了状况，自家排的名次悄然上升，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三排的！加油！保持住！”
“谭排长！快！跟上！”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谭建林的名字。
谭建林一个激灵。
我？
我也有人加油了？
这突如其来的关注，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虽然下一秒就被岔气的感觉给憋了回去。
终点线越来越近，谭建林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冲了过去。
“呼……呼……呼……”
他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肺部像是要炸开一样。
冲过去的那一瞬间，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
“可以啊，排长！”
一只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谭建林勉强抬起头，是四期士官赵毅，脸上带着爽朗的笑。
“排长，这次成绩不错！绝对是你入伍以来最好的一次！”
旁边几个三排的战士也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帮他卸下装具，递上水壶。
“快，喝口水缓缓。”
“排长，牛逼啊！我还以为你小子又要垫底了呢！”
“排长，你今天真是给我们三排张脸！”
这种……被集体接纳的感觉，有点陌生，又有点……暖。
谭建林大口大口地灌着水，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这是他入伍以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集体的温暖和接纳。
“谢谢。”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之前喝的那个淬体液，并不是喝下去就能立竿见影，他更像是一种激发潜能的催化剂，需要通过运动才能彻底激发其潜能。
今天的五公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能感觉到，经过这次极限奔跑，自己的身体素质，又上了一个小台阶。
以后通过锻炼，他真的能脱胎换骨了。
一想到这里，谭建林对未来的军旅生涯，突然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和期待。
“建林，可以啊，这次跑了个第二梯队的中游，不错不错！”
连长胡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胳膊，脸上带着赞许。
虽然还是没能超越那些老兵，但对他而言，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连长过奖了，我看大家跑得快，带得我也有劲儿了。”谭建林笑着说。
虽然没有淬体液，他恐怕还在半路哼哧，但三排的氛围，也确实给了他一点动力。
他这一番话，也带起了三排其他战士的好感，三排的战士们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胡向满意的笑了出来，看向三排的人：“行了，先去休息吧，等会儿公布成绩。”
......
在连队休息完备后，所有队伍都集合站好，看着吴志公布成绩。
吴志的脸色严肃：“一排，因为李途、郑赋在考核中互助作弊，取消武装越野单项成绩。”
“我知道，你们心里肯定有埋怨，觉得太严厉了，不近人情。”
“不就是帮战友背了下枪嘛，至于直接取消成绩？平时训练不也讲究个互相帮助吗？对不对？”
吴志的语气重了些：“我们连队最近有些过于松散了，是该紧一紧弦了。”
“从现在开始，军事考核一律按照实战的规矩进行！”
“真的到了战场，你指望谁帮你背枪？敌人吗！”
说完之后，吴志静了静，看战士们缓的差不多了，缓和下语气说：“另外，这次我要重点表扬一个排，那就是三排。”
“三排的排名是第二名，但是，这次考核，他们差点就垫底。”
“是，三排的排长谭建林同志学院出身，体能跟不上我们这些天天操练的。”
“但是我们也看到了，谭建林靠着自己的坚持，靠着三排的氛围，将自己所拉下去的成绩，硬生生拉了回来！”
“有罚就要有奖，为了奖励三排这合规的团结，和谭排长的合规坚持，我宣布，奖励三排一次外出名额！”
“哗——！”
三排的战士们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被着突如其来的喜悦砸蒙了。
“哦！排长牛逼！”
“可以出去了！哈哈哈！”
“指导员英明！连长威武！”
谭建林瞬间收到了战士们热情的感激，眼神几乎要把站在队伍前方的谭建林的背烧穿了。
相比于三排的兴高采烈，一排那边则是愁云惨淡。
李途和郑赋更是成了众矢之的，被几个战友围着，虽然没说什么重话，但那眼神，足够让他们羞愧到钻地缝了。
“安静！”
吴志沉声喝道。
欢呼声戛然而止。
“我知道，有些人对我的处罚决定不理解，甚至不满。”
吴志的目光扫过一排的战士。
“但我希望你们记住，军队，是打仗的地方！考核，就是模拟战场！”
“任何心存侥幸，任何违反规则的行为，在真正的战场上，都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李途，郑赋，你们的战友情谊值得肯定，但在错误的时间，用了错误的方式！”
“这次处罚，是给你们一个教训，也是给所有人一个警醒！”
“我希望，从今天开始，我们连，能真正树立起‘一切向实战化看齐’的考核标准！”
吴志的话敲在战士们的心坎上。
胡向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但微微点头的动作，表明了他对吴志决定的支持。
战士们沉默了。
虽然对李途和郑赋的遭遇感到同情，但吴志的话，他们无法反驳。
公平。
这或许是此刻大多数人心里的想法。
如果谭建林因为体能差，坚持下来了，成绩有效。
那么李途和郑赋因为互助，成绩被取消，也说得过去。
吴志看着战士们的反应，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立威，是必须的。
他必须确保连队的训练和考核，朝着更正规、更严苛的方向发展。
他和胡向之间，早有默契。
胡向轻咳一声，打破了沉寂：“好了，事情就是这样。三排的同志们，恭喜你们。一排的同志们，也不要气馁，下次争取拿回来！”
“今天的训练到此结束，解散！”
“是！”
战士们应声散开。
三排的人簇拥着谭建林，嘻嘻哈哈地往回走。
“排长，你今天可是立大功了！”
“对啊，要不是你坚持下来，咱们排说不定就跟外出名额擦肩而过了！”
“走走走，回去必须给排长请客！”
“请的明白吗就请，要请也是我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