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乐成一咬牙，像是豁出去了。
“还有就是……是思想上的问题。”
“大家都觉得，三连就这个样子了，破罐子破摔。”
“干好干坏一个样，干与不干一个样。”
“慢慢地，就养成了一股风气，凡事都讲究个‘差不多就行’。”
“体能训练，差不多就行了，反正也跑不过武侦连。”
“专业考核，差不多就行了，反正装备也是坏的。”
“内务卫生，差不多就行了，反正评比也轮不上咱们。”
这个“差不多就行”，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三连那层最后的遮羞布。
这才是病根。
装备坏了可以修，人少了可以补。
可要是人心散了，那就真的什么都完了。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谭建林吃完了餐盘里的最后一口饭，把餐盘往前一推，看着眼前的三个排长。
看来，这摊烂泥比他想象中还要烂。
是时候下猛药了。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我没来晚吧？”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的军官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是指导员，潘书翰。
“指导员！”
卢彦三人立刻站了起来。
“坐坐坐，都坐。”
潘书翰笑着摆了摆手，然后径直走到谭建林面前，伸出了手。
“你就是谭建林连长吧？久仰大名。我是潘书翰，三连的指导员。”
“你好，指导员。”
谭建林也站起身，和他握了握手。
“路上还顺利吧？”
“挺顺利的。”
潘书翰也没客气，找了个位置就坐了下来。
“刚才听你们在聊连里的情况？”
卢彦点了点头，把刚才的话又简单复述了一遍。
潘书翰听完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刚来，得有个心理准备。”
他推了推眼镜。
“这个摊子，不好收拾啊。”
谭建林却摇了摇头。
他看着潘书翰，目光灼灼。
“指导员，我想跟你做个分工。”
“分工？”
潘书翰愣了一下。
“对。”
谭建林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从明天开始，由我来唱这个黑脸。”
“抓作风，整纪律，抠标准。”
“所有不符合条例条令的，所有抱着‘差不多就行’思想的，我来收拾。”
“我不管他是谁，资格有多老，背景有多硬。”
“到了我坦克三连，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也得卧着。”
他的话，让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心头一震。
谭建林顿了顿，目光转向潘书翰，语气又缓和了几分。
“而你，指导员，唱白脸。”
“配合我做好思想工作，安抚大家的情绪，凝聚人心。”
“一个负责下猛药，一个负责固本培元。”
“咱们两个，一刚一柔，我就不信，治不好三连这个病！”
潘书翰彻底怔住了，呆呆地看着谭建林。
“我的目标，不是让三连追上谁。”
谭建林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的目标，是让三连，成为全营，不，是全旅最强的坦克连！”
“让别人，来追我们！”
这一刻，潘书翰仿佛看到了希望。
他看着谭建林那双亮的吓人的眼睛，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加速流动。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里同样燃起了光芒。
“好！小谭，就按你说的办！”
“我豁出去了，陪你疯一把！”
门口，文书显得有些急促。
“报告连长！营长让你马上去一趟营部！”
谭建林闻言，朝潘书翰投去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点了点头。
然后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作训服。
“我过去一趟。”
从连部到营部，需要穿过大半个训练场。
路过的战士，看到这个陌生的年轻军官。
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纷纷立正敬礼。
“连长好！”
谭建林一路点头示意，表情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营部办公室的门紧闭着。
里面，合成营营长徐英正拿着一份档案，和对面的教导员宋朗说着什么。
“老宋，我跟你说，谭建林这小子，绝对是块好钢。”
徐英的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神色，他跟谭建林是老相识了。
“把他放到三连这个烂摊子。”
“你信不信，最多三年，他就能把三连给我带成一支嗷嗷叫的猛虎连。”
“他自己，也能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王牌连长。”
宋朗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神色有些遗憾。
“三年？”
他苦笑了一下。
“三年太久了，老徐。说不定到时候我都调职了，看不见那一天喽。”
徐英刚想反驳，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报告！”
一个年轻的声音传了进来。
徐英和宋朗对视一眼，都笑了。
“进来。”
谭建林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茶叶清香扑面而来。
徐英正靠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个已经褪色的坦克模型。
看到谭建林进来，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小子，来了。”
宋朗扶了扶眼镜，温和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小谭。”
“营长，教导员。”
谭建林敬了个礼，动作标准，却不显得过分拘谨。
他在椅子上坐下，腰杆挺得笔直。
徐英把模型往桌上一放。
“怎么样，去三连转了一圈，什么感觉？”
“跟我想象的差不多。”
谭建林回答得坦然。
“问题不少，兵心有点散，士气也不算高。”
“不过，我跟潘指导员还有几个排长都聊过了。”
他的话锋一转，眼神里透出自信。
“有信心。”
宋朗在一旁静静听着，闻言嘴角微微上扬。
徐英哈哈一笑，似乎对这个回答极为满意。
“有信心就好。”
他身体前倾，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表情变得严肃了几分。
“叫你来，是想跟你通个气。”
“关于新装备的事。”
谭建林心中一动，立刻专注起来。
“99A坦克的事，你应该听说了。”
“是，营长。”
“装备很快就要下来了，但我的想法是，暂时不组织全营范围内的集中学习。”
徐英的话让谭建林有些意外。
新装备列装，不都是第一时间组织官兵熟悉掌握吗？
“你小子在集训的时候，那套理论功底是全旅都挂了号的。”
徐英的目光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
“我的计划是，先把你那本理论册子复印一下。”
“让战士们先把理论知识给我背熟了，记牢了。”
“等到时候装备一到，直接上手操作，能省不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