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奔雷。
他几步走到谭建林面前,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建林哥!”
“算我一个!”
他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声音洪亮。
“我跟你干!”
奔雷的话,掷地有声。
他看着谭建林,眼神里全是信任。
“建林哥,我这人粗,脑子没你好使。”
“但我就认一个理,你牛。”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那些脸色各异的战友。
“别一个个不服气了,觉得是运气不好,或者觉得是咱大意了。”
“输了就是输了。”
“人家能赢,靠的是脑子,不是侥幸。”
“现在师长让咱们开盲盒,我宁愿跟着个聪明人输,也不想跟着一群糊涂蛋瞎转悠。”
“再说了,输了又怎么样?”
奔雷的嗓门陡然拔高。
“大不了就是卷铺盖滚蛋!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要是赢了,那挣回来的,可是咱们整个师的脸!”
“我赌了!”
“建林哥,我跟你干!”
这番话说得又直白又糙,却一下子点醒了在场不少人。
对啊。
奔雷这个家伙,看着五大三粗,可谁都知道,能进特种大队的,没一个是真傻子。
他能第一个站出来,绝对不是一时冲动。
他看好谭建林。
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具分量的肯定。
会议室里的气氛,微妙地变了。
谭建林看着奔雷,重重地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但一个眼神,兄弟间的情谊尽在其中。
奔雷咧嘴笑了,大步流星地走到谭建林身后,像一尊铁塔,稳稳地站定。
他的选择,像一颗投入水面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算我一个!”
人群里又挤出一个人,是上次跟着谭建林的猴子。
他个子不高,但眼神精明。
“反正都是赌,我信谭哥。”
“我也来!”
“还有我!”
陆陆续续,又有三四个人从人群里站了出来,都走到了谭建林的身后。
这些人,大多是上次演习中,亲眼见识过谭建林手段的老熟人。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
跟着谭建林,不一定能赢,但肯定不会被坑。
这就够了。
转眼间,谭建林身后就站了五六个人。
虽然还远远不够二十六个,但已经形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谭建林看着眼前依旧在犹豫、在观望的大多数人,知道该自己再加一把火了。
他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
“各位兄弟。”
“我知道大家在担心什么。”
“怕任务不合适,怕队伍配置不对,怕我谭建林担不起这个队长的担子。”
他的话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这些担心,都对。”
“但是,我想问一句,咱们现在有得选吗?”
“师长把咱们逼到了悬崖边上,要么自己抱团跳下去闯一闯,要么就等着被他一脚踹下去。”
“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顿了顿,给了众人一个消化的时间。
“我谭建林,本事不一定有在场的各位大,拳头也不一定有各位硬。”
“但我敢说,我这儿,”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还算有两把刷子。”
“我不想当什么英雄,也不想独吞功劳。”
“我组这个队,就一个目的,带着愿意信我的兄弟一起吃肉!”
“任务来了,大家一起扛。”
“有肉吃了,大家一起分。”
“我不会让任何一个兄弟给我当炮灰,也不会让任何一个兄弟白出力。”
“我话就撂这儿了。”
“想跟我干的,现在站过来。”
“不想的,我也绝不勉强。”
“人多了,我会挑。”
“挑那些有种的,敢打敢拼的,而不是在后面算计自己那点小九九的。”
“时间不多,各位自己掂量!”
谭建林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没有画什么大饼,也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
他只是把最现实,最残酷的处境,血淋淋地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人群彻底骚动起来。
“妈的,说得我有点热血沸腾了。”
“干了!反正都是死,不如拼一把!”
“可是……万一任务是信息战呢?咱们这群大老粗,跟着他不是白给?”
“你懂个屁!谭建林上次就是靠信息战赢的我们!”
“真的假的?”
“废话!我亲眼见的!”
议论的浪潮一波高过一波。
每个人的心思都活泛了起来。
现在的局面,跟以前任何一次演习都不同。
以前是任务明确,大家各凭本事。
现在是两眼一抹黑,纯粹考验每个人的判断力和赌性。
这里面,有的人骨子里还是特种兵的傲气。
不甘心屈居人下,尤其是不甘心屈居在曾经打败过自己的谭建林手下。
“凭什么跟他?”一个满脸桀骜的士兵冷哼。
“上次被他偷袭得手,老子正憋着火呢!”
“现在还要我听他的指挥?做梦!”
他身边立刻有人附和。
“就是!要当队长,也得是咱们自己人当!”
“跟着他,赢了也是他谭建林风光,我们算什么?”
这种想法,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人的心声。
他们是各个连队的尖子,是兵王,是天之骄子。
让他们向一个“仇人”低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但另一边,也有更现实的人。
“你可拉倒吧!”
一个老兵油子模样的士兵,斜睨了那个刺头一眼。
“还想着报仇?现在是报仇的时候吗?”
“现在是保命的时候!”
“下午两点凑不齐队伍,咱们都得滚蛋!”
“你当队长?行啊,你站出去啊!你有人家那两下子吗?有人家那脑子吗?”
“别到时候带着一帮兄弟,直接冲进人家的包围圈,那才叫丢人!”
“我不管你们怎么想,我觉得谭建林说得对。”
“现在不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
“能赢,才是硬道理!”
“对!能赢就行!”
“跟着谁不是跟?只要能把脸挣回来!”
支持和反对的声音,在会议室里激烈地碰撞。
整个场面,彻底分化成了三个阵营。
一方是谭建林和他身后的追随者,坚定不移。
一方是坚决反对的刺头们,他们宁愿自己组队,也不愿加入谭建林。
而人数最多的,是中间那些摇摆不定,正在激烈进行思想斗争的墙头草。
他们的眼神在谭建林和反对派之间来回飘忽,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充满了算计。
谭建林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眼前这一切。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该说的,他都说了。
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这也是师长想看到的。
一场由士兵自发完成的,关于领导力、判断力、以及人性的筛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