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内,冰寒尽褪,只余下灵气运转的微弱嗡鸣。张小凡盘坐于蒲团之上,周身混沌色的灵光流转不息,气息虽已平稳,却比之前更加深邃内敛,隐隐透出一股经过千锤百炼后的坚韧。
玄冰剑意的反噬危机,在陆雪琪及时出手下已然化解。那极致冰寒的冲击,虽带来凶险,却也如同一次另类的淬炼,将他初入筑基中期的虚浮之气尽数磨去,境界反而更加稳固,对自身寂灭枯荣灵力的掌控也愈发精纯。
苏茹守在一旁,看着他安然无恙,心中大石落地,但眉宇间仍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与复杂。陆雪琪的及时出现与出手,救了张小凡,也让她心情复杂。她感激陆雪琪,却也清晰地感受到,那位清冷师姐在师弟心中,已然占据了一个特殊的位置。
数个时辰后,张小凡缓缓收功,睁开了双眼。眸中混沌之色一闪而逝,变得更加沉静幽深。
“师弟,你感觉如何?”苏茹立刻上前关切问道。
“已无大碍,让师姐担心了。”张小凡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微凉与一丝轻颤,心中愧疚更甚。他知晓,自己闭关出事,定将她吓得不轻。
“你没事就好。”苏茹轻轻靠在他肩头,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哽咽,“方才真是吓死我了……若非陆师姐及时赶到……”
提到陆雪琪,两人都沉默了一下。
“陆师姐她……伤势如何?”张小凡问道,脑海中浮现出陆雪琪离去时那苍白的脸色。
“她消耗很大,强行收回异变剑意,恐伤及自身。”苏茹低声道,语气复杂,“我已让人送了些疗伤丹药去冰岚峰。”
张小凡点了点头,心中对陆雪琪的感激与那丝莫名的情愫交织,一时无言。他知道,这份情债,怕是难以轻易偿还了。
将杂念压下,张小凡目光变得坚定。经此一劫,他更觉实力提升的迫切。周长老虎视眈眈,自身秘密众多,唯有拥有绝对的力量,方能守护自身,守护身边之人。
“师姐,我欲前往剑冢。”他沉声道。
剑冢,乃是青岚宗禁地之一,据说是历代宗门剑修坐化或兵解后,其佩剑的归葬之地。其中蕴含着无数前辈剑修的剑意与传承,既是机缘,也充满危险。大比头名的奖励之一,便是可进入剑冢外围感悟三日。
苏茹闻言,虽有些担忧,但也知这是难得的机缘,点头道:“师弟一切小心,剑冢之内剑意纵横,切勿深入核心区域。”
“我明白。”
稍作休整,张小凡便独自一人,朝着青岚宗后山那处被列为禁地的幽深山谷而去。
剑冢入口,由两位气息深沉的金丹长老镇守。查验过令牌后,其中一位长老面无表情地告诫道:“仅限外围区域,不得逾越界碑。三日之内,自行出来,逾期不候,生死自负。”
张小凡躬身应下,迈步踏入那笼罩在灰蒙蒙雾气中的山谷。
甫一进入,便觉一股森然凛冽的剑意扑面而来!仿佛有无数无形的利剑悬于头顶,令人遍体生寒。空气中弥漫着古老、苍凉、以及各种截然不同的剑道气息,有的炽热如火,有的冰冷如霜,有的厚重如山,有的迅疾如风……
放眼望去,山谷之中,插满了各式各样的断剑、残剑,锈迹斑斑,却依旧散发着不屈的剑意。这些便是历代青岚宗剑修留下的佩剑,它们的主人或已坐化,或已陨落,但剑中的意却长存于此。
张小凡收敛气息,小心翼翼地在诸多残剑之间穿行。他的神识高度集中,感受着周围那纷杂浩瀚的剑意。
这些剑意虽然强大,但大多已经失去了主人的温养,变得狂暴而混乱,盲目地散发着自身的“道”,相互碰撞、侵蚀。寻常修士在此,别说感悟,连保持心神清明都极为困难。
但张小凡不同。
他识海之中,枯荣剑种缓缓旋转,散发出独特的枯荣轮转意境。这意境并非去对抗或压制那些混乱剑意,而是如同一个包容万物的漩涡,将那些触及而来的剑意稍稍“过滤”,汲取其中与自身之道相合的部分,消弭其暴戾之气。
他走过一柄通体赤红、仿佛仍在燃烧的断剑旁,感受到其中那股焚尽八荒的炽热剑意,枯荣剑种微微一动,将其中的“毁灭”与“炽盛”之意汲取,融入自身“枯”与“寂灭”的一面。
他停留在一柄覆盖着厚厚冰霜的蓝色长剑前,体会着那冰封万物的极致寒冷,剑种再次流转,将那份“凝固”与“纯粹”之意吸收,与他从陆雪琪那里感受到的玄冰剑意相互印证。
他驻足于一柄看似朴实无华、却重若山岳的巨剑之旁,感悟着其“厚重”与“坚守”的剑意,枯荣真意中的“荣”之生机与“根基”之意似乎有所触动……
他就这样漫步于剑冢外围,如同一个饥渴的海绵,疯狂地汲取着这些前辈剑修留下的剑意精华,去芜存菁,融入自身的寂灭枯荣之道中。
体内的混沌灵力在这种感悟下,变得更加凝练,运转更加自如。寂灭枯荣剑基上的淡金纹路与墨绿光晕也愈发深邃玄妙。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缕得自玄玑剑尊的本源剑气,在感受到这诸多同源(剑道)却又各异的剑意后,也变得更加活跃,与自身剑基的融合速度加快了一丝。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第一日,他都在外围区域徘徊,收获巨大。
第二日,他尝试着向更深处前进了一些。此地的剑意更加凝练、完整,也更具攻击性。甚至有一些残留的剑意,仿佛还带着原主的一丝不甘执念,化作无形的剑罡,主动攻击闯入者。
张小凡不得不更加小心,寂灭枯荣剑指随时待发,将那些袭来的剑罡击碎、化解,同时继续感悟其中蕴含的剑道真意。
就在第二日傍晚,他来到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这里只插着一柄剑,一柄通体漆黑、造型古朴、甚至没有开锋的长剑。它静静地立在那里,没有散发出任何强大的剑意,仿佛只是一块凡铁。
然而,当张小凡走近时,识海中的枯荣剑种,却前所未有地剧烈震颤起来!连带着那沉寂的诛仙阵图,也隐隐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这柄剑……有古怪!
他凝神望去,只见那漆黑剑身之上,隐约可见一些极其细微、扭曲的纹路,那纹路……竟与他怀中的诛仙阵图有几分神似!只是更加残缺,更加黯淡。
他尝试着将一丝神识探向那漆黑长剑。
轰!
一幅残缺的画面猛地冲入他的脑海!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血色战场,苍穹破碎,大地沉沦!一尊尊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身影在陨落,一道道足以开天辟地的神通在碰撞、湮灭!而在那战场的最中央,一道模糊的、顶天立地的身影,手持一柄煞气滔天的巨剑,剑身之上,赫然刻着两个与诛仙阵图上一模一样的古朴文字——诛仙!
那身影挥动巨剑,剑光所过之处,仙神陨落,大道崩殂!那股屠戮万界、斩灭一切的恐怖杀意,比诛仙阵图中感受到的还要强烈千百倍!
但那画面太过残缺,只是一闪而逝。
张小凡猛地收回神识,脸色苍白,心脏狂跳!
诛仙剑!这柄漆黑无锋的长剑,竟然与那传说中的诛仙剑有关?!虽然可能只是一块碎片,或者是一缕剑气所化,但其来历,绝对惊天!
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撼,再次看向那漆黑长剑,眼神变得无比炙热。若能感悟此剑中蕴含的一丝诛仙剑意,融入自身的寂灭枯荣之道中……
他盘膝坐在漆黑长剑前,不再去主动探查,而是将心神完全沉入枯荣剑种与寂灭道韵之中,散发出自身的“道”的气息,试图去“吸引”、“共鸣”那长剑中可能存在的、沉寂的诛仙剑意。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且需要耐心的过程。
一日一夜,转瞬即过。
第三日黄昏,当剑冢关闭的时限将至时,那柄漆黑长剑,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反应。
一缕比头发丝还要纤细、却凝练到极致、散发着纯粹“终结”与“破灭”意境的灰色气流,自剑身之上悄然飘出,如同受到了吸引般,缓缓融入了张小凡的眉心,汇入他的识海,最终被那枯荣剑种所吸纳、包裹。
这缕气流太微弱了,甚至不足以称之为剑意,更像是一颗“种子”。
但就在这颗“种子”融入的刹那,张小凡浑身剧震!
他对于“寂灭”,对于“终结”,对于“杀戮”的理解,瞬间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那原本还有些模糊的、融合了诛仙阵图杀戮意念的“寂灭归墟指”,其运劲法门与意境,骤然变得清晰了数倍!威力恐怕能提升五成不止!
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自身的寂灭枯荣剑基,似乎发生了一种本质上的升华,变得更加稳固,更加贴近某种本源大道!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仿佛有灰色的寂灭雷霆一闪而逝,整个人的气息变得更加危险而深邃。
筑基中期,彻底稳固!甚至隐隐触摸到了中期的门槛!
三日剑冢之行,收获远超预期!
他站起身,对着那柄依旧漆黑古朴的长剑,郑重地行了一礼。虽然不知其具体来历,但这份馈赠,他铭记于心。
转身,他毫不留恋地朝着剑冢出口走去。
是时候离开了。
外界,还有更多的挑战与机缘,在等待着他。
而当他走出剑冢,重新感受到外界阳光的那一刻,一道传音符所化的流光,径直飞到了他的面前。
是苏茹的传信。
“师弟,速归!有要事相商,关乎……林姑娘。”
林姑娘?林婉儿?
张小凡心中一凛,立刻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苏茹洞府疾驰而去。
新的风波,似乎又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