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即是谬误……”
那冰冷的低语并非声音，而是直接烙印在真灵层面的法则宣告。随着这声宣告，整个“归寂之痕”活了过来！它不再是被动散发湮灭气息的伤疤，而是化作了一个拥有明确意志的、吞噬一切的活物！
灰黑色的湮灭洪流不再是杂乱无章的冲击，而是凝聚成亿万道蕴含着“归寂”道则的秩序锁链，如同一条条冰冷的毒蛇，精准、高效地缠绕、勒紧那百丈方圆的混沌世界！锁链所过之处，连混沌雾气都被强行分解，重新化为最基本的“无”！
张小凡刚刚点燃的“存在之光”，在这纯粹的“无”之意志的碾压下，如同狂风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剧烈地摇曳、黯淡！
“噗——！”
张小凡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鲜血离体便迅速化为虚无。他身体剧震，周身崩裂的血痕中不再流血，而是逸散出混沌之气。维持混沌世界，尤其是守护那初生的“存在之光”，消耗远超他的想象！这不仅是能量的对抗，更是自身道途与天地间一道终极法则的直接碰撞！
精灵王凯兰崔尔与月祭司艾莉丝也已到了极限。生命权杖上的翠绿光华黯淡得如同萤火，月神法珠上的裂纹越来越多，艾莉丝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他们输送的力量，如同杯水车薪，难以填补那仿佛无底洞般的消耗。
混沌世界再次被压缩，从百丈急速缩水至不足十丈！那一点“存在之光”明灭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沉寂。
“守护者！”伊莎泪流满面，她的灵语再也感应不到任何自然之灵的回应，这片土地，已然彻底“死”去。她感受到的，只有那无边无际、令人绝望的冰冷与死寂。
莫格大师面前的演算水晶接连爆碎，他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嘶吼：“不行！算不尽！它的‘语法’在无限衍生！终结……终结本身就是无限的！”
绝望，如同冰冷的深渊，吞噬着每个人的心。
就在混沌世界即将彻底崩毁，那点“存在之光”也要随之湮灭的刹那——
张小凡那因极度痛苦而有些涣散的眼神，猛地重新聚焦！他死死地盯着那不断勒紧混沌世界的秩序锁链，盯着那锁链背后，冷漠无情的“归寂之灵”！
他看到了！
在那绝对的“无”之意志碾压“有”的过程中，在那“存在之光”于湮灭边缘顽强闪烁的瞬间……他看到了另一面！
“无”因“有”而显！
“寂”因“生”而存！
没有“有”，何来“无”？没有“生”，何谈“寂”？
这归寂之痕，这冰冷的终结意志，它本身的存在，恰恰证明了“存在”的先决条件！它并非独立的法则，它与“生”是一体两面，相互依存！
一味地对抗“无”，守护“有”，如同只承认白天而否认黑夜，终究落了下乘，永远无法真正理解，更无法超越！
混沌之道的真谛，并非仅仅是包容“生”与“灭”，而是……驾驭“有”与“无”的相生相克，循环往复！
一念通达，豁然开朗！
张小凡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明悟之光！他不再试图死死守住那摇摇欲坠的“存在之光”，反而……主动放松了对混沌世界的掌控，甚至，引导着那部分被归寂锁链侵蚀、即将归于“无”的混沌之气，让其……加速湮灭！
“守护者！你做什么？！”精灵王惊骇欲绝，他感觉到张小凡似乎在放弃抵抗！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些被引导加速湮灭的混沌之气，在归于“无”的最后一瞬，并非彻底消失，而是在那极致的“无”中，仿佛触底反弹，于死寂的尽头，重新迸发出一丝微弱却更加精纯、更加本质的——“有”之萌芽！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而万物湮灭，复归于一，乃至……归于无。而无极之处，又蕴太极！
混沌世界虽然范围在缩小，但其核心，那一点“存在之光”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这一次次“有→无→有”的极限循环中，变得愈发凝练、纯粹、坚韧！它不再仅仅是“存在”的宣告，而是开始演化出属于自身的、最简单的法则结构——一道细微的、介于虚实之间的灰色气流，环绕着光点缓缓旋转。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张小凡低声吟诵，似有所悟。他不再被动承受归寂锁链的侵蚀，而是开始主动引导部分混沌之气，去模拟、去契合那“归寂”的法则，并非被同化，而是去理解、去融入，然后……在其内部，于湮灭的极致，重新点燃“存在”的火种！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一个不慎，便是道消身殒，彻底归于虚无。
但张小凡凭借对混沌之道更深层次的理解，以及对“有无”本质的洞察，硬生生在这绝境中，走出了一条前所未有的路！
混沌世界不再仅仅是防御的壁垒，而是化作了一个不断经历“生灭轮回”的奇异熔炉！归寂锁链的侵蚀，反而成为了锤炼“存在之光”、加速混沌演化的“磨刀石”！
那冷漠的“归寂之灵”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它的低语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那是一种面对无法理解、无法彻底湮灭之“存在”的……疑惑？
“不可能……悖论……不应存在……”冰冷的低语再次响起，却少了几分绝对的漠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就在这时，一直跪伏在地的伊莎，仿佛感受到了那在生死轮回间愈发坚韧的“存在之光”中蕴含的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生机”，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停止了无用的灵语沟通，而是双手捧心，将自己全部的生命力与灵魂本源，化作最后一道纯净无比的生机涟漪，毫无保留地注入了那环绕“存在之光”的灰色气流之中！
“以我之灵……见证……存在不灭！”
少女的身躯如同风中残烛般缓缓消散，化为最纯粹的光点，融入了那一道初生的混沌气流。
“伊莎！！！”奥莱恩在远方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那一道得伊莎全部灵性献祭的混沌气流，骤然壮大、凝实！它不再是虚幻的法则显化，而是带上了一丝真实的、温暖的、属于“生命”的质感！
混沌演化，因这无私的奉献，向前猛地跨越了一大步！
张小凡感受着那道气流的变化，心中悲恸与明悟交织。他看向那依旧冰冷、却已不再绝对的“归寂之灵”，眼中再无惧色，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
“你的‘无’，并非唯一。我的‘有’，亦非永恒。混沌……便在这有无生灭之间。”
他抬手，指向那无尽的灰暗。
“现在，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