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烈阳亲卫，张小凡并未立即离开这片被称为“哭泣峡谷”的绝地。那枚被混沌之力层层封印的黑暗珠子，如同一个冰冷的活物，在他储物袋的角落散发着不祥的脉动。古龙遗骸的发现与菲欧娜的警示，都指向这片永冻荒原深处，隐藏着比兽人王庭更加古老、更加深邃的黑暗秘密。
他需要更多线索。
风雪似乎永无止境，铅灰色的天幕低垂，仿佛触手可及。张小凡的身影在茫茫冰原上疾驰，神识如同无形的雷达，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极速蔓延，细致地扫描着每一寸冻土，每一块冰岩。
古龙盆地的战斗痕迹已被新雪覆盖，但那源自地脉深处的、被污染的黑暗能量流向，却如同污浊的暗河，在他的感知中清晰可辨。他循着这能量的流向，朝着永冻荒原更北方，那片被称为“万物寂灭之域”的未知地带深入。
越往北，环境越发恶劣。这里的寒风已不再是细针，而是化作了无形的冰刀，寻常生物在此瞬间便会冻毙。天地间一片死寂，连风雪的呜咽声都仿佛被冻结了。极光偶尔在头顶的阴霾后闪烁，投下诡谲变幻的绿紫色光带，非但不能带来光明，反而更添几分妖异。
如此前行了不知多久，地势开始出现变化。平坦的冰原逐渐被巨大的、如同巨兽獠牙般林立的冰峰所取代，形成了一片广袤无垠的冰蚀林。冰峰之间，是深不见底的幽蓝裂隙，如同大地的伤疤，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气。
而那股黑暗能量的流向，最终汇聚向了冰蚀林深处，一道最为巨大、仿佛将大地彻底撕裂的深渊裂隙之中。
这道裂隙，宽度超过百丈，长度一眼望不到尽头。裂隙边缘的冰壁并非平滑，而是布满了无数扭曲的、如同被巨力强行撕扯形成的褶皱和尖刺。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黑暗气息，如同黑色的雾气，从裂隙深处源源不断地涌出，与极地的寒气混合，形成一种粘稠、冰冷、足以冻结灵魂的诡异氛围。
站在裂隙边缘向下望去，只有一片吞噬一切光线的、蠕动的深邃黑暗。甚至连神识探入其中，都如同石沉大海，被那浓郁的黑暗与混乱的能量场严重干扰、削弱，只能感知到下方极深处，传来一种规律性的、仿佛某种庞大无比的存在正在……搏动的声音！
咚……咚……咚……
低沉、缓慢，却带着撼动地脉的力量，如同沉睡巨魔的心跳，从深渊之底传来。每一声搏动，都让裂隙边缘的冰壁微微震颤，让那涌出的黑暗气息产生一阵紊乱的波动。
张小凡能清晰地感觉到，手中那枚被封印的黑暗珠子，在这搏动传来的瞬间，产生了极其细微的共鸣！虽然被混沌封印隔绝，但那源自本源的吸引，无法完全抹除。
“看来，找对地方了。”他目光沉静地望着脚下的无底深渊。这里，恐怕才是永冻荒原黑暗侵蚀的真正源头，一个远比古龙骸骨更加可怕、更加接近“噬界之暗”本体的巢穴！
他尝试将一丝更加凝练的神识，如同最坚韧的蛛丝，小心翼翼地向下探去。
神识穿过粘稠的黑暗雾气，抵抗着其中蕴含的混乱意志与侵蚀性能量，不断下潜。千丈……三千丈……五千丈……
下方的黑暗愈发纯粹，那搏动声也越发清晰、沉重。终于，在神识即将达到延伸极限的深度，他“看”到了模糊的景象——
那并非预想中的祭坛或者晶体，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如同活体般缓缓蠕动、起伏的黑暗之“海”！海的表面，不时鼓起一个个巨大的、由纯粹黑暗能量构成的“气泡”，这些气泡破裂时，便释放出更加浓郁的黑暗气息和那种混乱的低语。
而在黑暗之海的中央，隐约可见一个更加深邃、仿佛连接着另一个维度的巨大漩涡。那规律性的搏动，正是源自那个漩涡深处！一股远比“暗瞳”加尔鲁什更加古老、更加浩瀚、充满了无尽饥渴与毁灭欲望的意志，正透过那个漩涡，若有若无地渗透过来！
仅仅是感知到这股意志的余波，张小凡那缕坚韧的神识都感到一阵刺痛，仿佛要被其同化、吞噬！
他立刻切断了那缕神识的联系。
眉头深深蹙起。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严峻。这深渊之底，并非简单的黑暗据点，而是一个正在不断扩张、试图与此界建立稳定连接的“通道”或者说“伤口”！那个漩涡，极可能就是“噬界之暗”本体意志试图降临的窗口！
古龙遗骸的被侵蚀，黑暗珠子的存在，恐怕都是为了滋养、扩大这个“通道”而进行的准备工作的一部分。“暗瞳”加尔鲁什，或许只是被推上前台的棋子之一。
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际，异变突生！
深渊裂隙之中，那涌动的黑暗雾气猛地剧烈翻滚起来！伴随着一声尖锐刺耳、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唳叫，数十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从裂隙中激射而出！
这些黑影并非冰尸妖或黑暗幼龙，它们拥有更加流线型、如同某种深海怪鱼般的躯体，覆盖着闪烁着幽光的黑色鳞甲，头部只有一张布满螺旋利齿的巨口，以及数对不断开合、感知着周围的复眼。它们的速度快得惊人，周身缠绕着精纯的黑暗能量，气息之强，每一只都不弱于金丹后期的修士！
这是深渊的守卫！它们显然察觉到了张小凡这个“异物”的窥探！
数十只深渊怪鱼发出令人心智混乱的尖啸，从不同角度，如同黑色的闪电般扑向张小凡！它们张开的巨口中，黑暗能量高度压缩，形成一道道足以洞穿金石、腐蚀神魂的射线！
张小凡眼神一冷。这些守卫的实力不容小觑，而且数量众多，在这狭窄的裂隙边缘，闪避空间有限。
他不再保留，心念一动，混沌领域瞬间展开！但这一次，领域并未扩张，而是紧贴他周身三尺，化作一层不断流转、仿佛能吞噬一切攻击的灰色光膜！
嗤嗤嗤——！
密集的黑暗射线轰击在混沌光膜之上，如同雨打芭蕉，却未能撼动其分毫。所有射线在接触光膜的瞬间，其能量结构便被强行瓦解、归寂，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而那些扑到近前的深渊怪鱼，在撞入混沌领域范围的刹那，便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速度骤降！它们体表的黑暗鳞甲在混沌之气的侵蚀下迅速失去光泽、剥落，发出痛苦的嘶鸣，拼命挣扎想要后退。
“既然来了，便留下吧。”
张小凡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灰色剑气横扫而出！剑气过处，空间仿佛都被划开了一道细微的黑色痕迹！
噗噗噗噗——！
如同热刀切过黄油，冲在最前面的七八只深渊怪鱼，连同它们凝聚的黑暗能量，被这道归墟剑气瞬间从中斩断！断裂处没有丝毫血液喷出，只有黑暗能量急剧消散和身体结构的迅速崩坏，最终化作飞灰！
剩余的怪鱼见状，发出了更加惊恐的尖啸，不敢再靠近，纷纷调转方向，如同受惊的鱼群，仓皇地逃回了深渊裂隙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裂隙边缘，重归寂静。只有那低沉的心跳搏动声，依旧从深渊之底传来，仿佛亘古不变。
张小凡散去剑气，看着重归平静（至少表面如此）的裂隙，面色凝重。
这些深渊守卫的出现，证实了他的猜测。这处裂隙，绝非自然形成，而是被某种力量主动维持甚至扩大的。其深处的黑暗之海与那个漩涡，才是真正的威胁。
以他一人之力，或许可以清理掉这些守卫，甚至暂时封印这条裂隙。但想要彻底解决那个连接着“噬界之暗”本体的漩涡，恐怕力有未逮。而且，强行封印可能会引来更加激烈的反扑，甚至加速其降临。
“需要从长计议……”他喃喃自语。
蕾欧娜那边的警告，北境发现的源头，以及这深渊回响的恐怖……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一个更加庞大、布局更深的阴谋。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吞噬光线的深渊，身形缓缓后退，最终融入风雪与冰峰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当务之急，是消化此次北行的发现，提升实力，并关注王庭内部的动向。萨尔长老的疑点，也必须设法查证。
风暴，正在更大的范围内酝酿。而揭开冰山一角的旅人，已然感受到了那潜藏在冰原之下的、足以颠覆世界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