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舵主,确实未查出问题啊!”负责调查的心腹回报,“这陈老板……看着就是个想发横财的商人。路子野,胆子大!知道咱们的货烫手,所以价格才压得低。”
那高个子犹豫了一下,继续道:“而且……他们好像也在防着咱们,交易地点要求选在咱们的地盘外,还要求先验样品……”
吴奎摸着下巴的胡茬,眼中凶光闪烁不定。
对方越是表现得警惕、不信任,反而越显得真实。
若是官府或者天隼司的陷阱,巴不得赶紧交易,好抓现行呢,哪有这么小心谨慎的?
“舵主,机不可失啊!”小头目急道,“那批货压在手里,夜长梦多!这陈老板……是咱们现在唯一的指望了!再拖下去……万一……”
吴奎猛地一拍桌子,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好,老子亲自去会会这个‘陈老板’。告诉那边,样品老子亲自带!”
“地点……就定在‘红石滩’,明晚子时,让他们也带够人手!”吴奎冷笑一声,“别他妈想黑吃黑,老子吴奎……还没死呢!”
他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凶戾交织的光芒。
这批货,必须尽快脱手,这是他翻身的唯一机会!
至于风险……他吴奎这辈子,哪次不是刀头舔血过来的?!
他倒要看看,这个“陈老板”,到底是真佛,还是……装神弄鬼的魑魅魍魉!
豫章城郊,一处僻静的河湾。
夕阳西下,余晖将河面染成一片金红。
容与一身素雅青衫,坐在河岸边一块平整的青石上,手持一根青竹钓竿,鱼线垂入波光粼粼的水中。
她神态悠闲,仿佛真的只是来此垂钓散心。
容易侍立在她身后不远处,虽然坐着,目光却透着警惕,扫视着四周的树林和水面。
他手中也拿着一根钓竿,但心思显然不在鱼上。
“明彻,不要这么紧张。”容与望着水面浮动的鱼漂,声音平静,甚至还含着些微的笑意,“饵丢下去,就看那条‘过江龙’……敢不敢咬钩了。”
容易微微颔首,脊背似乎松了一些,语气却还是一板一眼的:“放心。‘红石滩’那边已安排妥当。只要吴奎敢来……”
容与轻轻提起鱼竿,鱼钩上空空如也。
她也不恼,重新挂上鱼饵,再次抛入水中。
“他一定会来。”容与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笃定,“困兽犹斗。他手里那批‘硬货’,是他的催命符,也是他翻身的唯一指望。”
“贪婪和恐惧……会让他失去最后的理智。”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沉入地平线,河面泛起幽蓝的波光。
容与依旧端坐青石之上,如同一位耐心的渔者,静静地等待着那条即将咬钩的、凶猛的猎物。
空气中弥漫着水草的清新气息,却也暗藏着无形的杀机。一张精心编织的猎杀之网,已在夜色中悄然张开。
……
子时三刻,红石滩。
这是一处废弃多年的古渡口,远离官道,荒草丛生,乱石嶙峋。
浑浊的河水拍打着布满青苔的石阶,发出单调的呜咽。
惨白的月光被浓厚的云层遮蔽大半,只吝啬地洒下几缕微光,将渡口映照得影影绰绰,鬼气森森。
渡口旁,几辆蒙着油布的马车静静停着。
车旁,站着七八个身形精悍、穿着普通商队护卫服饰的汉子,看似随意地警戒着,眼神却锐利如鹰。
为首一人,是个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商人,穿着半旧的绸缎长衫,头戴瓜皮小帽,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精明而警惕的光芒。
河面上,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悄然靠岸。
船头跳下数人,为首的正是漕帮舵主吴奎。
他身后跟着张连山和另外四名心腹打手,个个腰佩利刃,眼神凶狠。
“陈老板?”吴奎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目光如钩子般扫视着容与和周围的“护卫”。
“吴爷?”容与上前一步,拱了拱手,声音沉稳,带着商贾特有的圆滑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戒备,“久仰大名。鄙人陈有财,做点皮货小生意。这次……承蒙吴爷看得起,愿意做这笔买卖。”
“哼!”吴奎冷哼一声,目光扫过那几辆马车,“货呢?”
“吴爷莫急。”
“陈老板”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商人的精明和谨慎:“道上规矩,先看样品,再谈价钱。吴爷的‘货’……也得让鄙人开开眼吧?毕竟……这‘铁器’,可不是寻常物事。”
吴奎盯着容与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破绽。
但对方眼神坦荡,只有商人对货物的谨慎和对风险的警惕。
他心中稍定,对张连山使了个眼色。
张连山会意,从身后一个手下手中接过一个沉重的长条木盒,走到双方中间的空地上,猛地打开盒盖。
月光下,盒内赫然是几块切割整齐、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精铁锭。
棱角分明,质地均匀,一看便是上好的精钢。
“陈老板”——易容后的容与,眼中恰到好处地闪过一丝“贪婪”和“满意”,他上前两步,蹲下身,拿起一块铁锭,掂量了一下,又用手指敲击,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他仔细检查着铁锭的断面、光泽,动作专业而细致,俨然一个经验丰富的行家。
“嗯……成色不错。”容与点点头,放下铁锭,站起身,“吴爷果然名不虚传。这‘货’鄙人要了!价钱,就按之前谈的,如何?定金在此!”他一挥手,身后一名护卫立刻捧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吴奎看着那钱袋,眼中贪婪之色一闪而过,紧绷的神经又松懈了一分。
对方验货专业,出手爽快,确实像是个急于收货的豪商。他正要示意张连山去接钱袋——
“咻——!”
一支漆黑的弩箭,如同毒蛇般撕裂死寂的夜空,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射吴奎面门!
“舵主小心!”张连山反应极快,怒吼一声,猛地将手中木盒砸向弩箭方向,同时一把推开吴奎!
“噗!”弩箭深深钉入木盒,木屑纷飞。
“有埋伏!”吴奎惊怒交加,瞬间明白自己中了圈套!
他猛地抽出腰间长刀,眼中凶光爆射,死死盯住容与:“妈的!你敢阴老子?!”
容与脸上那精明的商人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静如水,甚至带着一丝无奈。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恢复了原本的清越:“……你就不能再等一下吗?好歹……让我把定金给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