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甩甩头，将“九颗星”拒绝的插曲抛到脑后，斗志重新燃起：“哼！没有大佬带，本小姐一样能carry全场！”
她手指飞快操作，毫不犹豫地点击了“快速匹配”，再次投身于硝烟弥漫的虚拟战场。
粉色的“喵喵号”引擎轰鸣，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冲向了新的敌人。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
江凛摘下了几乎没什么磨损痕迹的游戏头盔，随手放在一旁。
房间里没有开主灯，只有电脑屏幕幽幽的光映照着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屏幕上，“九颗星”的账号依旧亮着，停留在游戏大厅界面，角色安静地伫立在虚拟的机甲库中，没有任何动作。
他其实……很早就上线了。
甚至在陆念念的账号粉红喵喵拳刚登录游戏时，好友列表的提示就亮了起来。
那一刻，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没有立刻开始匹配，也没去做任何任务，只是……挂着。
挂机的时间里，他的目光时不时会瞥向好友列表里那个亮着的、熟悉的粉色猫咪头像。
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在抗拒着什么。
当那个意料之中的组队邀请弹出时，江凛的手指悬在了接受键的上方。
邀请框里，“粉红喵喵拳”的名字仿佛带着某种灼热的温度，瞬间将他拉回现实——拉回不久前在训练馆外昏暗走廊里的对话。
【“我发誓，我现在对你不抱有任何想法了！真的！以后也绝对不会再做那些让你困扰的事！”】
少女急切撇清、急于划清界限的声音，清晰地在脑海中回响。
【“星币，我会还给你。”】
这是他当时固执的回应。
既然她已经明确表示“不喜欢”、“不再打扰”，那么这种在虚拟世界的“偶遇”和“组队”，又算什么呢？
是不是也是一种变相的“打扰”呢？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锁链，瞬间束缚了他的动作。
最终，那悬停的手指，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僵硬和……莫名的烦躁，重重地按下了【拒绝】。
邀请框消失。
屏幕重新归于寂静，只有“九颗星”的角色孤零零地站在空旷的机甲库里，背景是虚拟星空的点点微光。
江凛靠在椅背上，看着屏幕上那个拒绝成功的提示，又看了看好友列表里依旧亮着的粉色猫咪头像。
他没有立刻下线，也没有开始游戏，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一种难以言说的、混杂着困惑和些许……自厌的情绪，悄然弥漫。
他拒绝了她。
可为什么……心里没有预想中的轻松，反而觉得这虚拟空间，好像一下子变得更加空旷和……无趣了？
他不懂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明明是她先划清了界限，他不过是遵守了而已。
可为何……指尖残留的触感，却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微妙的失落......
江凛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伸手，默默地将“九颗星”的账号……退出了登录。
屏幕彻底暗了下去，房间陷入一片更深的昏暗。
*
虚拟战场的硝烟散去，陆念念意犹未尽地摘下神经链接头盔，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虽然“九颗星”拒绝组队让她有点小失落，但刚才自己单排的几把打得还算痛快，积累了不少经验值。
“叩叩叩。”
一阵轻微却清晰的敲门声响起，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她的回味。
陆念念有些意外，这个时间点谁会来找她？她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陆温。
他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灰色家居服，身形挺拔，脸色比刚来时红润了许多，眼神也不再是那种惊弓之鸟般的惶恐，虽然依旧带着显而易见的拘谨。
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牛奶。
“小姐，”陆温微微低着头，声音恭敬而轻缓，“刘姨让我把这个送上来，说……说睡前喝有助于安眠。”
他将托盘往前递了递。
陆念念听着他说话，比刚来的时候流畅多了。
“哦，谢谢刘姨，也谢谢你。”她说着侧身让开，“进来吧，放桌上就行。”
陆温小心地端着托盘走进房间。
这是他第一次踏入陆念念的私人领域。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极其清新淡雅的馨香，像是混合了雨后青草和某种不知名花朵的气息，很淡，却丝丝缕缕，不容抗拒地钻入他的鼻腔。
这独属于陆念念的气息让陆温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心头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搔过。
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局促，连忙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略显粗重的气息会惊扰了这份宁静，或是显得太过冒犯。
他快步走到书桌旁，将牛奶杯轻轻放下，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坐会儿？”陆念念指了指旁边的单人沙发，语气温和，“最近感觉怎么样？”
她注意到陆温似乎比平时更紧绷。
陆温却像受惊般连忙摇头：“不、不用了小姐，我站着就好。”
他看着那张看起来就很柔软的沙发，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
随即他垂着眼，双手有些无措地交握在身前，“我……我最近在家里感觉很好，真的很好。刘姨、余管家他们都很照顾我，谢谢小姐收留。”
他的声音很真诚，但身体语言却暴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陆念念注意到他的背脊挺得笔直，肩膀微微内扣，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看着他这副模样，她不由得笑了笑，“陆温，你真的不用这么紧张。我说过，在家里随意点就好，我不是什么难相处的兽，放松点。”
她的笑容带着安抚的力量。
陆温抬起头，撞上陆念念温和清澈的目光，心头又是一颤。
他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表示自己听进去了，但空气中那股越来越清晰的馨香，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着他，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这股悸动并非源于情欲，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压抑已久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仿佛有什么蛰伏在精神海深处、被厚重枷锁禁锢的力量，因为这气息而悄然苏醒，正试图挣脱束缚！那力量带着灼热和渴望，冲击着他脆弱的意志壁垒。
他拼命地在心底呐喊，用尽全力去抑制！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不能失态！绝对不能在这里，在小姐面前……露出任何异样！
“小姐……”陆温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猛地站起身，动作甚至有些仓惶，“牛奶……您记得喝。我……我先回去了！”
他甚至不敢再看陆念念的眼睛，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快步朝门口走去，步伐带着明显的慌乱。
陆念念被他突如其来的告辞弄得一愣，看着他几乎算得上狼狈的背影，微微蹙起了眉。
刚才陆温的脸色……似乎有些发白，眼神也透着一股极力压抑的痛苦，是身体不舒服吗？
“陆温？你……”她开口想问，但门已经被陆温轻轻带上了。
走廊里传来急促远去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陆念念站在原地，看着桌上那杯温热的牛奶，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疑惑地摇了摇头。
也许……他只是太紧张还没适应？
回到一楼佣人房区域的陆温，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如同脱力般滑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
那股源自精神海深处的躁动和灼热感，在远离了陆念念房间的气息后，如同退潮般迅速平息下来，只留下一种虚脱般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失落感。
*
次日清晨，陆念念还在睡梦中，就被陆晚晴活力四射的通讯轰炸吵醒。
“念念！起床啦！太阳晒屁股了！快来陪姐姐选伴娘服！还有帮我看看场地布置！你审美在线点！”陆晚晴的声音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亢奋。
陆念念认命地爬起来，被陆晚晴的悬浮车接到了她的私人造型工作室。
接下来的半天，陆念念感觉自己像个没有感情的洋娃娃，被陆晚晴拉着试穿了一套又一套风格迥异的伴娘礼服。
从繁复华丽的复古宫廷风，到简洁利落的未来主义风，看得她眼花缭乱。
陆晚晴则像个女王般坐在沙发上，一边指挥着造型师，一边滔滔不绝地向陆念念描述着她即将举办的、堪比帝国皇室婚礼的盛大场面。
从太空堡垒主题的悬浮宴会厅，到请遍了主星所有顶级乐团的交响乐团，再到由知名大师设计的、据说镶嵌了几百颗稀有能量水晶的定制婚纱……
每一个细节都透着“壕无人性”和陆晚晴式的张扬。
“对了！给你介绍一下，”陆晚晴正说得兴起，突然眼睛一亮，朝着工作室门口招手，“于叶！这边！”
陆念念转头看去，只见于叶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休闲装走了进来。
他似乎刚从某个通告现场赶过来，脸上还带着点妆，但那份桀骜不驯的气质依旧醒目。
比起警局那次剑拔弩张的狼狈，此刻的他显得沉稳了许多，只是看向陆晚晴时，眼神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纵容。
“念念，这是我未婚夫，于叶，你见过的。”陆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炫耀和甜蜜。
“于叶，这是我妹妹念念。”
“你好，陆念念小姐。”于叶对着陆念念笑了笑。
“你好，于先生。”陆念念也礼貌回应。
基于之前警局的事，陆念念觉得莫名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幸好陆晚晴话多，能活跃气氛，不然她真感觉自己要尬死在这里了。
中午，三人一起吃了顿便饭。
席间气氛有些微妙。陆晚晴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婚礼细节，于叶在一旁听着，不时应和，也不忘记给她夹菜照料，很贴心。
陆念念则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安静地当个听众和干饭人。
饭后，陆晚晴还要继续她的“婚礼大业”，便让司机送陆念念回家。
悬浮车稳稳停在陆家老宅门口。
陆念念心想终于是回家了，太累了。
试衣服也是个体力活。
她刚推开车门下车，一个身影就快步迎了上来。
是陆温。
他穿着干净的家居服，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看到陆念念，他立刻走到她面前，微微躬身，动作自然流畅地伸出手：“小姐，您回来了。”
陆念念有点惊讶，“是啊...”
她往前走，正要习惯性地把挎包甩到肩上，包带就被陆温极其自然地接了过去。
他双手捧着包，姿态恭谨，跟在她身后走进门。
陆念念回头又看了他一眼，觉得有点莫名摸不着头脑，这是搞哪出？
她正纳闷着呢，刚在门口的鞋柜停下，陆温就上前一步。
他极其自然地蹲下身，拿起放在门口鞋柜上的家居拖鞋，轻轻放在陆念念脚边。
然后伸出手，似乎想帮她脱下脚上的短靴。
“哎！等等！”陆念念被这一连串过于“周到”的服务弄得浑身不自在，连忙后退一步，避开了陆温伸向自己脚踝的手，脸上带着明显的窘迫，“陆温！真不用这样！我自己来就行！”
陆温的动作顿在半空中，他抬起头，看向陆念念。
那双总是带着点怯懦和疏离的墨色眼眸里，此刻却透着一股执拗的坚持，甚至……还有一丝恳求？
“小姐，”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这是我……自己想为小姐做的。”
他的目光落在陆念念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认真，“请您……允许。”
陆念念看着他眼中的坚持，拒绝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她想起他刚来时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想起他昨天在自己房间里突然的失控和狼狈……
也许，这种“服务”的行为，是他表达安心和归属感的方式？
是他试图在这个家里找到自己位置的努力？
陆念念在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只要他觉得这样舒服，就随他吧。虽然她还是很不习惯被人这样伺候着……
“行吧行吧，”陆念念摆摆手，语气带着点无奈，“只要你自己愿意就行。不过，”
她又补充道，“下次换鞋我自己来，这个真不用。”
陆温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他恭谨地点头：“是，小姐。”
虽然没能完成“换鞋服务”，但他依旧捧着陆念念的包，恭敬地站在一旁，看着她自己换上拖鞋，然后才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将包包小心地放回她房间的原位。
陆念念看着陆温那带着点小执拗却又无比认真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