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一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竖起耳朵。
沈若棠慢慢转过身,眼神冷得像刀子:“宋之垣,你是想说我没情没义?”
宋之垣挑了挑眉,语气不咸不淡:“您要是真有情义,也不至于把大哥气走,把瑶瑶逼哭。亲戚再过分,好歹是亲戚,您一巴掌全甩开了,传出去,别人还以为咱家绝户了呢。”
这话说得刻薄,院子里人全愣住。
沈若棠冷笑:“绝户?放心,有你们仨白眼狼,老娘就是有十户,也照样绝得干净!”
宋之垣脸色一僵,没想到她下嘴这么狠。
沈若棠步步紧逼,声音铿锵:“你敢说我六亲不认?我问你,当年你下放农村吃糠咽菜,是谁拼死拼活凑钱,把你赎回来?你现在翅膀硬了,倒敢反咬我?!”
宋之垣脸色涨红,嘴唇哆嗦,想反驳又说不出口。
沈若棠冷声再补刀:“记住了,你大哥走是他自找,你妹妹哭是她活该。亲戚要钱要脸,老娘没义务供。至于你——要是不服,明天你也滚出去,老娘少养一个败家子!”
院子里一阵轰笑。
“二小子还敢顶嘴?活该!”
“沈嫂子骂得痛快!”
宋之垣气得脸铁青,手指关节咔咔作响,最后狠狠甩门回屋。
宋之垣甩门回屋,院子里的空气僵得发冷。
宋之瑶缩在角落,咬着嘴唇,心里一阵发慌。大哥搬出去成了笑话,二哥被妈骂得灰头土脸,那她呢?要是许云柏哪天也嫌她丢脸甩了她,她岂不是比哥俩更惨?
越想越害怕,宋之瑶猛地冲到沈若棠跟前,声音带哭腔:“妈,你要是再逼我,我就跟云柏私奔!我不信他会嫌弃我!”
院子一静,街坊们全竖起耳朵。
“哎呀,这小丫头要疯啊。”
“私奔?呵呵,笑死人。”
沈若棠抬眼,冷笑一声:“你说私奔?好啊,你敢走,我立马把户口本给你烧了,你看看你云柏还要不要你。”
宋之瑶脸一白,嗫嚅着:“妈,你怎么能这么狠……云柏是真心的,他说他不在乎这些……”
“真心?”沈若棠声音陡然拔高,刀子似的砸下来,“要是真心,他为什么从来只问你要钱?你敢不敢把你手里的工资条拿给街坊看,看看你自己吃了几口饭,给他花了多少?”
宋之瑶脸色惨白,眼泪大滴滚落,嗓子却哑住了,半个字说不出来。
街坊们窃窃私语:
“啧啧,果然是傻丫头,被男人当钱包了还当真心。”
“要真有骨气,就别回家嚷嚷,要就自己出去饿死。”
宋之瑶被议论声逼得浑身发抖,哭着扑回屋,把门摔得震天响。
“哎呀,你们听说没?沈嫂子的老大跑去贺家住了。”一个大妈一边嗑瓜子一边摇头,“这不就是上门女婿吗?”
“可不是嘛。”另一个立刻接上,“还彩礼没影儿呢,人倒先住过去了。啧啧,这脸皮,也是没谁了。”
“那老二也不是什么省油灯啊,”第三个大妈撇嘴,“嘴巴比刀子还快,逮谁怼谁。你说他妈拉扯大不容易,他倒好,阴阳怪气,哪像个儿子。”
“最气的还是那丫头!”一个戴花头巾的大妈声音一拔高,故意让人听见似的,“听说还嚷着要跟人私奔?这要传出去,沈家脸都丢尽了。”
周围顿时一片“啧啧”声。
“再看看别人家的孩子。”
“老李家闺女,一个月三十块工资,自己舍不得吃,硬是攒十五块给她妈买药。”
“老张家小子更孝顺,工资全交,还记账怕亏。烟不抽,酒不喝,连自行车都舍不得骑快。”
几个大妈一唱一和,把“别人家的孩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最后话锋一转——
“再瞧沈嫂子的仨,一个比一个不成器。”
“一个白眼狼搬出去当上门,一个成天嘴巴毒,一个还想跟男人私奔。啧啧,简直没眼看。”
这话正好让院门口的宋之瑶听了个真切。
她脸“腾”地一下涨红,心头又慌又急,忍不住冲出来吼:“你们几个整天嚼舌根,懂什么!我们家的事轮得到你们说?”
院子顿时安静一瞬,接着爆出笑声。
“哟,还敢顶嘴呢。”
“我们说错了吗?要是真有骨气,就别伸手找你妈要钱啊。”
“是啊,别人家闺女掏钱孝顺,她倒好,张嘴要裙子十八块。”
几句话,把宋之瑶噎得满脸通红,眼泪都涌了出来,嗓子却哑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偏偏这些大妈是有意挑拨的,见她急得脸色发白,反而越说越来劲。
“瑶瑶啊,阿姨劝你一句,女人要靠自己本事,不是天天想着拿妈的钱去取悦男人。”
“对咯,要真有男人疼你,他该自己想办法给你买裙子。让你掏钱的,十有八九靠不住。”
一句比一句戳心。
宋之瑶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哭着跑回屋,“砰”的一声摔上门,哭声一阵高过一阵,几乎盖过院里的笑声。
街坊们摇头叹气。
“唉,沈嫂子命苦,仨孩子一个都不争气。”
“要我说,她要是不硬心肠,怕是更惨。”
“人家这回清醒了,可惜啊,孩子们没一个能省心的。”
沈若棠一直坐在院里剥豆角,冷眼看着这一幕,手里动作没停。
等哭声渐渐传遍整个院子,她才慢悠悠抬起头,声音却铿锵有力,压过所有议论:
“别人家的孩子,拿钱孝顺爹娘;我的孩子,只会算计老娘。好,很好。”
她把豆角往筐里一丢,冷笑:“让他们哭,让他们闹,我只要活得比谁都舒坦。脸丢的,是他们,不是我。”
这话一出,院子里安静两秒,随即爆出一片掌声和叫好声。
“说得好!”
“沈嫂子这回是真活明白了!”
“对!脸丢的不是你,是他们!”
翌日清晨,沈若棠早早出门,拎着布袋就去了百货公司。
柜台前,琳琅满目的布料铺开,她毫不犹豫指着一块大红色的洋布:“这块,要六尺,做一身新衣。”
营业员愣了愣,忍不住低声:“沈嫂子,你平常不是最舍不得花钱吗?这布可要十八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