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气凝成的弧形刃在身前微微震颤,柳摇的指尖仍抵在归墟剑脊,寒流自经脉逆冲而上,刺得识海生疼。她未动,只将缠绕剑柄的发丝收紧一圈,发带在指节间勒出浅痕。
那道贯穿青铜门的剑痕,正是她前世最后一剑的终点。
她抬步上前,剑尖轻触剑痕残口。刹那间,死气如潮涌来,顺着剑身攀爬,直逼心脉。幽冥伏在肩头,黑毛炸起,低吼一声,利爪扣入她肩骨。
“不是这样碰。”它嘶声道,“用你的血,不是他的命。”
柳摇未答。她咬破舌尖,一滴精血自齿间滑落,滴在鲛人泪上。晶石骤亮,幽光顺着剑脊蔓延,与那剑痕残迹相接。整扇门轰然一震,墙上符文如活物般扭曲,三尊石像的眼眶中渗出黑血,缓缓滑落。
霜气逆流而上,沿着剑痕裂开一道细纹。那纹路如蛛网般扩散,发出细微的崩裂声。
苏灵靠在墙边,指尖血印已被冷汗浸淡。她盯着那道裂纹,忽然瞳孔一缩。阵纹的走向,与她记忆中丹灵仙宗禁地的“九死回魂阵”竟有七分相似——只是符线倒逆,生门化死,灵气流转的方向全然相反。
她咬破指尖,将最后一丝冰魄灵力注入血印。血痕骤然发烫,顺着地面蔓延,竟与墙上的符文形成短暂共鸣。她看清了——阵眼藏在第三尊石像的底座之下,被一道扭曲的丹纹遮掩,若非同源,绝难察觉。
“是‘九祭噬魂阵’。”她声音微颤,“用活人精血续阵,每破一次,反噬越重。”
林风横笛于唇,音波轻探,却在触及裂纹边缘时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回。他眸底竖瞳微缩,看见裂隙深处,数十道残魂被锁链缠绕,蜷缩在石像背后的裂缝中,气息几不可闻。
“它们快断了。”他低语。
幽冥猛然弓身:“你若奏响唤灵引,它们会死得更快。”
林风未动。他指尖抚过笛身的白虎图腾,触感微温。那是柳摇替他重塑丹田那夜,白虎虚影自血脉中觉醒时留下的烙印。他闭眼,再睁时,眸中已无犹豫。
“若醒是痛,那就别醒了。”他将笛口抵唇,“我送你们走。”
音波初起,如风穿林,却不散不乱,凝成一线,直刺石像背后。那不是唤醒,而是斩断——斩断锁链,斩断执念,斩断最后一丝苟延残喘的痛。
三尊石像同时震颤,背后裂缝轰然扩大。数十道残魂冲出,嘶吼着撞向结界内壁。血光翻涌,防御结界首次出现波纹般的震荡。
柳摇抓住时机,归墟剑猛然下压,剑尖钉入剑痕最深处。霜气如柱,自剑脊喷涌而出,顺着裂纹疯狂蔓延。整座大殿开始震颤,碎骨从墙上剥落,砸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
“现在!”她低喝。
苏灵抬手,将最后一枚银针掷出。针尾缠绕着她指尖的血丝,精准刺入第三尊石像底座的丹纹交汇点。阵眼一滞,血光骤暗。
林风笛音一转,从《断魂曲》化为《定魂调》,音波如网,稳住残魂的冲击节奏。三股力量在一点交汇——剑意破表,阵眼受创,内壁受击。
轰!
一道裂隙自青铜门中央炸开,宽不过三尺,却透出内殿深处的气息——腐朽、死寂,却又藏着一丝极微弱的搏动,像是被埋葬千年的脉搏,正缓缓复苏。
幽冥化作黑猫,率先跃入裂隙。它的爪子刚触到内殿地面,整条前腿瞬间浮现出蛛网般的黑纹,皮肉微微焦枯。
“有毒。”它嘶了一声,却未退,“快进来,它在动。”
柳摇未迟疑,抬步便入。霜气自足下铺展,将裂隙边缘的血纹尽数冻结。苏灵咬牙跟上,指尖在门框上一划,留下最后一道血印。林风断后,笛音扫过裂隙,确认无陷阱触发。
三人一兽刚踏入内殿,身后裂隙已开始闭合。柳摇反手将归墟剑插入地面,霜气凝成冰桩,卡在裂口之间,勉强延缓闭合速度。
内殿远比外殿更深,穹顶高不见顶,四壁嵌满断裂的剑骸,每一柄都刻着名字,字迹被血污覆盖,却仍能辨出几个残字——“剑主”“不灭”“归墟”。
正中央,一座石台高耸,台上立着一尊残破的鼎,鼎身裂痕纵横,鼎口朝天,内里堆满森森白骨。骨堆中央,插着半截断剑,剑身锈蚀,唯有一缕极淡的霜气,自剑尖缓缓升起,如呼吸般微弱起伏。
柳摇目光落在那断剑上。
那是她前世佩剑的护手残片。
她一步步走近,足下碎骨发出细微的响。幽冥伏在她肩头,黑瞳映出石台周围的景象——九道锁链自地底伸出,缠绕鼎身,每一根锁链上,都挂着一枚青铜铃。铃上刻符,符纹与血衣卫的镰刀如出一辙。
苏灵忽然踉跄一步,扶住石台边缘。她指尖触到鼎身的刹那,一股寒流窜入经脉,眼前闪过无数画面——九名白衣医者跪于鼎前,割腕放血,将灵药投入鼎中,口中念着古老的咒语。那鼎,曾是丹灵仙宗的镇宗之器。
“这是‘九转回魂鼎’……”她声音发颤,“他们用它炼过‘活魂丹’。”
林风盯着那半截断剑,忽然道:“剑在等你。”
柳摇未答。她伸手,指尖即将触到断剑的瞬间,鼎下传来一声极低的震动,像是某种巨物在地底翻身。
幽冥猛然弓身:“别碰——它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