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口气倒不小。”
“我也要吃大肥肉!”
跟在后面的李建国听到“大肥肉”三个字,立刻流着口水嚷嚷起来,憨态可掬的样子,把李守义和张氏都给逗乐了。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又变得轻松起来。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砚秋的二叔李胜海和二婶周翠芬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和不安。
“爹,娘。”
两人先是跟老两口打了声招呼,然后目光就落在了李建军和李建国身上。
周翠芬快步上前,拉过两个孩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
“你们俩兔崽子,又跑来给爷奶和六哥添麻烦了是不是?”
她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尖利,手上的劲却不重,只是象征性地拍了拍两个儿子的后脑勺。
李建军和李建国缩了缩脖子,却没半点害怕的意思,反而一脸得意地仰起头。
“娘,我们没添麻烦!”
“六哥钓了大鱼!”
周翠芬一愣,目光这才从孩子身上移开,落在了屋檐下挂着的那串鲤鱼上。
夕阳最后的余光给肥硕的鱼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鳞片闪着诱人的光泽。
“这……这鱼……”
她的眼睛瞬间就直了,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李胜海也跟了进来,看到那三条鱼,同样是满脸的震惊和艳羡。
“爹,娘,这鱼是哪来的?”
张氏端着一盆刚洗好的南瓜从厨房出来,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你侄子钓的,厉害吧?”
“砚秋钓的?”
周翠芬的嗓门又高了几分,满脸的不敢置信,
“就他那文弱样子,还能钓上这么大的鱼?”
说完,她又觉得这话不妥,连忙找补道: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这鱼可真肥啊!”
她搓着手,眼神瞟向院外,心思已经飞到了村部那口大锅上。
“听说村部在炖鱼汤,我得赶紧去瞧瞧,晚了怕是连汤底都捞不着了。”
说着,她就要拉着两个孩子往外走。
“二婶,别去了。”
李砚秋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村部里人多,那两口大锅看着热闹,分到每个人碗里也就一勺清汤,尝个味儿罢了。”
他走上前,将挂在屋檐下的那串鱼解了下来。
木棍有些沉,三条鱼压得他手臂微微下沉。
“这三条鱼,二婶你拿两条回去,给建军建国他们解解馋。”
他把木棍递到周翠芬面前。
“剩下这条,我留着给爷奶补补身子。”
周翠芬彻底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鱼,又看看李砚秋,半天没反应过来。
李胜海也傻了眼,他搓着手,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
“这怎么行!”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奶奶张氏,她一把将李砚秋拉到身后,护犊子似的。
“你钓的鱼,凭啥给他们两条?你自个儿留着吃!你身子骨弱,才最该补!”
爷爷李守义也沉着脸,吧嗒抽了一口旱烟。
“你二叔家那么多人,两条鱼塞牙缝都不够。你留两条,给你二叔家一条尝尝味道就行了。”
老两口的话里,满是对孙子的心疼。
李砚秋心里一暖,脸上却依旧是平静的笑容。
“爷,奶,你们听我说。”
他耐心地解释道。
“我年轻,想吃鱼,以后再去河边钓就是了。建军和建国正在长身体,更需要吃点好的。”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二叔二婶,语气诚恳。
“二叔,二婶,咱们是一家人,别分那么清。你们拿回去,就当是我孝敬你们的。”
一番话说得周翠芬和李胜海脸上都有些发烫。
周翠芬看着那两条几乎一样大小的肥鲤鱼,每一条都快有她小臂长了,估摸着都得有一斤半重。这么大的手笔,她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这……这太贵重了……”
“拿着吧。”
李砚秋直接将木棍塞进了她的手里,不容她拒绝。
“再推辞,可就生分了。”
周翠芬感受到手里的分量,心头一阵火热,看李砚秋的眼神彻底变了。以前觉得这侄子就是个闷葫芦,读书读傻了,没想到现在这么懂事,这么有本事。
“那……那成!二婶就不跟你客气了!”
她脸上笑开了花,刚才那点尖酸刻薄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亲热。
“我这就去把鱼收拾了,晚上咱们一块儿吃!我杀鱼的手艺,你二叔都夸!”
说着,她就麻利地提着鱼进了厨房。
院子里的气氛顿时热络起来。
张氏看着周翠芬忙碌的背影,嘴上虽然还念叨着孙子吃亏了,但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藏不住。
她转身进了灶房,从角落的瓦罐里舀出金黄的南瓜泥,准备和着棒子面,给孩子们蒸几个南瓜饼。
李砚秋也想进去帮忙,却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手。
这个时代的厨房,除了盐巴,几乎没有任何调味品。他脑子里那些后世的烹鱼手法,在这里完全没了用武之地。
他只能无奈地退了出来,陪着爷爷坐在院里的石凳上说话。
李胜海凑了过来,一屁股坐在李守义旁边,满脸堆笑。
“爹,你瞅瞅,我说什么来着,砚秋这孩子,就是有出息!不声不响的,就给咱老李家挣了这么大个脸面!”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那条大草鱼的长度,唾沫星子横飞。
“你是不知道,村部那边都传疯了!都说砚秋是文曲星下凡,有神仙保佑呢!”
李守义瞥了他一眼,脸色一板,把烟杆在鞋底上磕了磕。
“地里的活干完了?有这闲工夫在这耍嘴皮子,不如多去刨两垄地!”
李胜海被噎得脖子一缩,讪讪地笑了笑,不敢再多话。
“爷,二叔也是关心我。”
李砚秋笑着打圆场。
“今天高兴,就别说地里的事了。都是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李守义看了看李砚秋,紧绷的脸这才松缓下来,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默许了。
很快,厨房里就飘出了诱人的香气。
周翠芬的手脚确实麻利,一大盆奶白色的鱼汤被端上了堂屋的八仙桌。
汤里飘着几片野葱,简单的烹饪方式,却将鱼肉最原始的鲜美激发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