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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阅书 >  雨夜共犯 >   第47章 镜廊

实验室的金属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那片凝结的时空与母亲最后的谜题一同封存。陈默踏入的并非预想中的通道,而是一条异常宽阔、四壁覆盖着某种暗色金属的长廊。廊内没有明显的光源,光线来自于墙壁本身——那些暗色金属表面流淌着水波般的微弱光泽,映照出他模糊而扭曲的身影。

空气凝滞,带着金属冷却后的寒意。外界的“基石”共鸣在这里几乎完全消失,被一种更深沉、更绝对的寂静所取代。然而,这种寂静并非安宁,反而充满了无形的压力,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屏息凝视着他的闯入。

他向前走去,脚步声被柔软的地面吸收,只留下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在廊内回荡,显得格外突兀。墙壁上,他的倒影随着他的移动而同步移动,动作僵硬,面容模糊,仿佛不是影子,而是某种……依附在墙壁上的、沉默的模仿者。

(小心回声,它们在镜子里……)

母亲和林晚秋的警告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陈默的心提了起来,精神高度紧绷,体内那初步调和的能量自发地加速流转,在皮肤下形成一层微不可察的屏障。

他尝试加快脚步,想要尽快穿过这条诡异的廊道。但无论他走得多快,甚至小跑起来,长廊似乎永无尽头,两侧的墙壁无限延伸,只有他和他那些扭曲的倒影在重复着单调的运动。

不,并非完全单调。

陈默猛地停下脚步,瞳孔微缩。

在他左侧墙壁的倒影中,那个“他”并没有同步停下,而是继续向前走了两步,才仿佛意识到本体已停,僵硬地转过头,用那张模糊不清的脸,“看”向了现实中的陈默。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右侧墙壁,以及前方视线所及的所有墙壁上,他的无数倒影,全都停下了模仿,齐刷刷地转过头,无数双模糊的“眼睛”聚焦在他身上。

寂静被打破了。

不是被声音,而是被一种无形的、充满恶意的“注视感”所打破。那些倒影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陈默的脑海中却开始浮现出细碎、混乱的低语,与“基石”共鸣中的“回声”类似,却又更加……个人化。

“……逃不掉的……”

“……和我们一样……”

“……留下吧……”

“……成为镜中之影……”

这些低语直接在他的意识层面响起,带着冰冷的诱惑和深深的怨毒,试图瓦解他的意志,勾起他内心深处的恐惧与迷茫。废料峡谷的毁灭,矿坑中的痛苦,母亲留下的沉重期望,自身濒临崩解的身体……所有负面情绪都被放大,如同潮水般涌来。

陈默闷哼一声,意识锚定协议自动运转,如同磐石般抵御着这股精神侵蚀。他眼中厉色一闪,不再被动承受。

他抬起手,掌心凝聚起一团不稳定但蕴含着“火种”活性的幽蓝能量,猛地拍向左侧那个最先出现异常的倒影!

能量接触墙壁的瞬间,没有爆炸,没有冲击。那面暗色金属墙壁如同水面般荡漾起来,将幽蓝能量无声地吸收了进去。而被攻击的那个倒影,在波纹中扭曲、变形,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啸(陈默能清晰地“听”到),随即碎裂成无数光点,消散不见。

然而,攻击并未带来好转。

那个倒影消失的地方,墙壁上的波纹迅速平复,一个新的、更加清晰、眼神中带着一丝嘲弄的“陈默”倒影,缓缓浮现。与此同时,其他墙壁上的所有倒影,都开始变得更加清晰,它们的面容不再是模糊一片,而是逐渐显现出陈默疲惫、警惕,甚至带着一丝惊惶的表情,惟妙惟肖。

它们不仅在模仿他的外形,更在模仿他此刻的状态,甚至……试图复刻他体内的能量!

陈默能感觉到,廊道内开始弥漫开一种与他自身能量同源,却更加冰冷、空洞的能量场。这些“镜影”正在抽取他的力量,或者说是以他为蓝本,复制着某种东西!

(不能再用能量攻击……它们会吸收,会学习……)

他立刻收敛了能量,将外放的力量紧紧锁在体内。但那些镜影并未停止活动,它们开始脱离墙壁,如同水滴般从光滑的金属表面“渗”了出来,化作一个个半透明、散发着微弱蓝紫色光晕的“实体”,摇摇晃晃地向他包围过来。

它们动作起初僵硬,但很快变得流畅,甚至开始模仿陈默战斗时的姿态和步伐。它们没有武器,但它们的手掌边缘,开始凝聚起与陈默体内能量性质类似、却更加锋锐冰冷的能量刃。

陈默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物理攻击可能无效,能量攻击会被吸收并强化对方,而精神层面的低语侵蚀从未停止。

他缓缓后退,背脊抵住了冰冷光滑的墙壁,无路可退。前后左右,都是他自己扭曲的倒影所化的敌人,它们沉默地逼近,带着冰冷的杀意。

(镜子……映照……它们是我的一部分?还是……回声利用我的倒影形成的造物?)

绝境之中,陈默的思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母亲的话再次浮现:“‘回声’希望你看到的东西”。这条镜廊,是否是“回声”设置的又一个考验?或者说,是一个展示其能力的舞台?

他看着那些越来越近、面容与自己一般无二的镜影,看着它们眼中那片空洞与冰冷,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升起。

他不再试图防御或攻击,而是猛地放松了对体内能量的压制,甚至主动将一部分意识沉入那粗糙的“能量调和矩阵”中,将自己维持平衡的状态,毫无保留地“展示”出来。

同时,他运转“意识锚定协议”,但不是为了防御外部低语,而是将锚定的核心,牢牢锁定在母亲林晚秋最后那释然平静的眼神,以及那份“初始设计图”中所阐述的、关于平衡与共生的理念上。

他放弃了对抗,选择了……“同步”与“展示”。

他向这些源自他自身倒影的镜影,展示他正在努力维持的、脆弱的平衡状态。

奇迹发生了。

那些逼近的镜影,动作骤然停滞。它们空洞的眼睛里,那复制而来的、混乱冲突的蓝紫色光芒,开始出现不稳定的闪烁。它们试图模仿陈默此刻展示的“平衡状态”,但那需要极高的控制力和深刻的理解,远非简单的复制能够达成。

一些镜影体内的能量瞬间失控,如同吹胀的气球般猛然爆开,化作纯净的能量粒子消散。

另一些则陷入了更深的混乱,能量冲突加剧,它们抱着头发出无声的哀嚎,身体在实体与虚幻间剧烈闪烁,最终崩溃成无序的光流。

只有极少数镜影,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平衡的真意,它们身上的光芒变得相对稳定,但它们没有攻击,而是用那依旧空洞但少了几分恶意的眼神看了陈默一眼,随后缓缓后退,如同退潮般重新融入了两侧的墙壁,变回了普通的、不再具有威胁的倒影。

廊道内那令人窒息的压力和冰冷的杀意,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低语停止了。

只剩下陈默一个人,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赌对了。

“回声”或者说这条镜廊,并非无法战胜。它利用倒影复制、放大入侵者的恐惧与冲突。但当入侵者展现出超越单纯力量对抗的、更本质的“秩序”或“平衡”时,它的模仿机制就会失效,甚至自我崩溃。

他休息了片刻,待气息稍微平复,才继续向前走去。这一次,墙壁上的倒影恢复了正常,只是默默地跟随,不再有任何异常。

长廊的尽头终于出现,那是一扇普通的、没有任何标记的金属门。

陈默握住冰冷的门把手,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门后,不再是人工造物,而是一片……广阔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洞。空洞的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无比的、不规则的多棱面晶体,它缓缓旋转着,散发出柔和而恒定的白光,将整个空洞照亮。

晶体周围,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如同尘埃般的光点,它们按照某种复杂的轨迹缓缓运行,构成一个无比宏大、无比精密的能量场。

一股浩瀚、古老、带着淡淡悲伤与无尽包容的意志,弥漫在整个空间。

陈默站在门口,仰望着那巨大的晶体和它周围如同星云般的光点场,心中震撼无言。

他或许,终于抵达了某个终点。

或者说,是另一个更加波澜壮阔的起点。

那悬浮的晶体,是否就是流放地传说中的“基石”核心?抑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而那个弥漫的意志,又属于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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