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并未远遁,他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在虚空边缘穿梭,神念如同无形的触须,捕捉着流散在空间中的信息碎片。星辰殿布下的星罗网被一剑斩破,消息如同惊雷,已通过各种渠道迅速传开。他需要知道外界的反应,尤其是星辰殿和东方家的动向。
数日后,他潜入了一座位于流云域与中州腹地交界处的散修大城——“望海城”。此城龙蛇混杂,消息灵通,且因靠近无尽海,势力盘根错节,即便是星辰殿和东方家,在此地的掌控力也相对薄弱。
他变幻容貌,化作一个面容沧桑、带着几分落拓之气的灰袍中年,修为压制在金丹后期,混入了城中最大的酒肆“醉仙楼”。
酒楼内人声鼎沸,修士们高谈阔论,话题几乎都围绕着近期震动中州的大事。
“听说了吗?星辰殿这次脸丢大了!周天星罗网被人一剑破了!”
“何止!据说那青衫煞星修为已至元婴中期!我的天,这才过去多久?他是怎么修炼的?”
“星辰殿据说已经发布了‘星辰诛杀令’,联合东方家,悬赏一件中品灵宝,取其性命!”
“中品灵宝?!真是下了血本了!不过,元婴中期啊……谁敢接这活儿?”
“嘿嘿,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听说‘血杀阁’和‘暗影楼’都已经接了单子,恐怕不久就有好戏看了。”
“不止呢,据说轩辕家和北辰家也对这人很感兴趣,似乎与他从星辰殿夺走的宝物有关……”
“嘘……慎言!这等事情,岂是我等可以议论的?”
张平静静地听着,抿着杯中劣酒,眼神古井无波。星辰诛杀令?血杀阁?暗影楼?看来麻烦比他预想的还要多。不过,元婴中期顶峰的修为,配合诸多底牌,只要不是被数位同阶围攻,或者元婴后期老怪亲自出手,他自保无虞。
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寂灭龙庭的入口。完整的寂灭令在他识海中微微震颤,指引着一个模糊的方向,似乎位于中州极北的“万载玄冰原”深处。但具体位置和开启方法,依旧不明。
“需要更详细的情报,或者……找到与寂灭龙庭相关的古籍记载。”张平心中思索。望海城靠近无尽海,海中遗迹众多,或许能找到一些上古秘辛。
就在他准备离开酒肆,前往城中最大的藏书阁“瀚海阁”时,邻桌几名修士的低声议论引起了他的注意。
“……消息可靠吗?‘幽冥船’真的会在近期出现在‘鬼哭峡’?”
“千真万确!我们团长花大价钱从天机阁买来的消息!据说这次出现的幽冥船,规模比以往都大,很可能载有上古修士的遗宝,甚至……可能有通往‘归墟之海’的海图!”
“归墟之海?!传说中万物终结之地?那里不是连元婴修士都不敢深入吗?”
“富贵险中求!若是能得到归墟海图,献给那些大势力,换取结婴资源都不是梦!”
“可是鬼哭峡那地方……太邪门了,据说有上古战死的冤魂不散,形成鬼域,金丹修士进去都九死一生……”
“怕什么!我们‘狂鲨团’又不是吃素的!团长已经邀请了两位金丹后期的散修助拳,再加上我们,未必不能闯一闯!”
幽冥船?归墟之海?张平心中一动。归墟二字,与他的寂灭之道隐隐相合。那幽冥船既然是上古遗留,或许其上真有与寂灭相关的线索或物品。
他放下酒杯,走到那几名修士桌前。那几人顿时警惕地看着他。
“诸位道友,方才听闻你们提及幽冥船与归墟海图,在下颇感兴趣,不知可否详谈?”张平语气平和,随手抛出一袋中品灵石落在桌上。
那几名修士看到灵石,眼睛一亮,警惕稍减。为首一名疤面大汉打量了张平一番,感受到其金丹后期的修为(张平模拟),沉吟道:“道友也想分一杯羹?”
“机缘之事,各凭本事。在下只对归墟海图和相关古籍感兴趣,若船上真有此物,我愿出高价购买,并可助诸位一臂之力。”张平淡淡道。
疤面大汉与同伴交换了一下眼神,显然有些意动。多一个金丹后期帮手,探索鬼哭峡的把握确实更大。
“好!道友爽快!在下狂鲨团副团长,疤脸刘。”疤面大汉抱拳道,“我们三日后出发,在城东码头集合。具体细节,届时再详谈。”
“可以。”张平点头,留下了临时联络的传讯符。
离开醉仙楼,张平并未完全相信疤脸刘等人。他先去了一趟瀚海阁,查阅了大量关于无尽海、幽冥船、鬼哭峡以及归墟之海的典籍。
典籍中记载,幽冥船并非特指某一艘船,而是一种在特定时间、特定海域出现的幽灵船队现象,据说是上古某个辉煌修仙文明覆灭时,逃亡船队被卷入空间裂缝,万载不灭,偶尔会与现实交汇。船上确实可能保留着上古的功法、法宝和秘闻。而归墟之海,则被描述为世界的边缘,一切河流、能量乃至时间的归宿,是一片绝对的死寂之地,危险无比,但也蕴藏着超脱此界的奥秘。
“归墟……寂灭……”张平合上典籍,眼中若有所思。这两者之间,必然存在联系。这幽冥船,值得一探。
三日后,城东码头。
疤脸刘早已带着十余名团员等候,其中果然有两位气息不弱于他的金丹后期散修,一个是个沉默寡言的黑衣老者,另一个则是个手持折扇、面带笑意的白衣书生。
见到张平到来,疤脸刘连忙介绍:“这位是墨老,这位是白扇先生,都是应邀前来助拳的朋友。这位是……呃,还未请教道友名号?”
“姓韩。”张平随意报了个姓氏。
“原来是韩道友。”疤脸刘笑道,“人齐了,我们出发!”
一行人登上狂鲨团那艘布满伤痕、却刻画着坚固阵法的猎海船,驶离了望海城,朝着东北方向的鬼哭峡而去。
船上,张平大部分时间都在船舱静室打坐,偶尔出来观察海况。那墨老和白扇先生似乎也对张平有些好奇,试探了几次,但张平应对得体,不露丝毫破绽。
数日后,海面变得阴沉,天空中开始飘落灰色的、带着腥咸气息的“骨灰雪”。远处传来隐隐约约、如同万鬼哀嚎的风声,令人毛骨悚然。
鬼哭峡,到了。
前方出现两座如同巨兽獠牙般的黑色山崖,中间是一条狭窄、幽深的海峡。海峡内阴风怒号,黑雾弥漫,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鬼影在其中沉浮,散发出浓郁的阴煞之气。
“诸位小心了!鬼哭峡内不仅有冤魂厉鬼,还有能侵蚀神魂的‘阴煞罡风’!护住心神,跟紧我的船!”疤脸刘神色凝重,大声提醒。
猎海船亮起护罩,缓缓驶入峡口。
一入峡谷,那鬼哭之声陡然放大,如同魔音灌耳,疯狂冲击着众人的神魂护罩。无数半透明的鬼影从黑雾中扑出,撞击在船体护罩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船员们各司其职,催动阵法,发射破邪法术,抵挡着鬼物的攻击。墨老和白扇先生也出手了,墨老祭出一面黑色小幡,幡面一卷,便吞噬大片鬼物;白扇先生折扇轻摇,道道白光射出,将鬼物净化。
张平并未全力出手,只是偶尔弹指射出一道细微的寂灭剑意,那些靠近的鬼物便如同冰雪消融,无声湮灭。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感知峡谷深处的空间波动上。
他能感觉到,在这片鬼域的核心,有一股异常隐晦、却带着古老岁月气息的空间之力在荡漾。
“幽冥船……应该就在那里。”
随着船只深入,阴煞罡风越发猛烈,鬼物的实力也越来越强,甚至出现了几头堪比金丹期的鬼将!狂鲨团开始出现伤亡,船体护罩也摇摇欲坠。
疤脸刘急得满头大汗:“诸位道友,再加把劲!根据海图显示,幽冥船出现的空间节点就在前面!”
终于,在穿过一片最为浓郁的黑雾后,前方景象豁然一变!
只见一片相对平静的海域中心,虚空如同水波般荡漾,一艘艘庞大、残破、挂着破烂船帆、通体由某种漆黑木材打造的古老船舰,正缓缓从虚空中浮现!这些船只死气沉沉,没有一丝活物气息,船身上布满了刀剑痕迹和法术轰击的焦黑印记,仿佛刚从一场上古大战中驶出!
幽冥船队!
而在那船队最前方,一艘尤为巨大的、船首雕刻着狰狞鬼首的旗舰甲板上,隐约可见一张散发着微弱灵光的……皮质卷轴!
“归墟海图!”白扇先生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动手!”疤脸刘厉喝一声,驾驭猎海船就要冲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幽冥船队的旗舰鬼首,空洞的眼窝中猛地燃起两团绿色的鬼火!一股远超金丹、达到元婴层次的恐怖鬼王威压,轰然降临!
“擅闯冥域者……死……”
沙哑、冰冷,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响彻在每个人脑海!
同时,周围那些原本静止的幽冥船上,站起了一道道身披残破铠甲、手持锈蚀兵刃的鬼兵鬼将,密密麻麻,数以万计!它们发出无声的咆哮,如同潮水般朝着猎海船涌来!
更可怕的是,那鬼王抬起了由白骨组成的巨爪,带着撕裂虚空的恐怖力量,朝着猎海船当头抓下!
“元……元婴鬼王?!完了!”疤脸刘面如死灰,眼中满是绝望。
墨老和白扇先生也是脸色煞白,他们没想到这次出现的幽冥船,竟然有鬼王统领!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一直沉默的张平,终于动了。
他一步踏出船舱,悬浮在半空之中。面对那抓来的白骨巨爪和汹涌的鬼潮,他神色依旧平静。
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掌心向上。
万化归墟石(虽受损,但核心仍在)浮现,幽光流转。
同时,他识海中的寂灭令微微一震,一股更加深邃、更加本源的寂灭气息弥漫开来。
他看向那元婴鬼王,以及它身后那无尽的鬼域,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
“尘归尘,土归土。尔等……该安息了。”
话音落下,他掌心归墟石的幽光骤然爆发,化作一个巨大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
寂灭天功元婴神通——万物归墟!
这一次,并非简单的吞噬能量。那黑暗漩涡之中,蕴含的是张平炼化寂灭龙血后,所领悟的更深层次的寂灭法则!是针对一切魂体、阴煞、负面存在的终极克星!
黑暗漩涡急速扩张,所过之处,那些汹涌而来的鬼兵鬼将,如同被投入了终结的河流,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无声无息地消散、湮灭,回归于最本源的虚无!
那元婴鬼王抓下的白骨巨爪,在接触到黑暗漩涡的瞬间,也如同骄阳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崩解!
鬼王发出一声惊恐的厉啸,它从那黑暗漩涡中,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生命本源的恐惧!那是比死亡更加彻底的——“无”!
它想逃,但为时已晚!
黑暗漩涡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将其庞大的鬼躯吞没!
几个呼吸之后,黑暗漩涡缓缓收缩,最终回到张平掌心,没入归墟石中。
海面之上,风平浪静。那庞大的幽冥船队,无数的鬼兵鬼将,以及那恐怖的元婴鬼王,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那张散发着灵光的皮质卷轴,轻飘飘地落下,被张平伸手接住。
正是归墟海图!
整个鬼哭峡,一片死寂。
狂鲨团的所有人,包括疤脸刘、墨老、白扇先生,全都如同泥塑木雕般站在原地,张大嘴巴,眼神空洞地看着空中那道灰袍身影。
一剑破星罗,一言葬鬼王。
这位“韩道友”……究竟是何方神圣?!
张平看也没看他们一眼,神识扫过手中的归墟海图。海图材质古老,上面勾勒着无尽海的模糊轮廓,并在极深处标记着一个巨大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漩涡,旁边以古老的篆文书写着——“归墟”!
而在那归墟标记的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注解:
“寂灭龙庭,藏于归墟之眼。非执寂灭令者,不可入。”
张平眼中精光爆射!
终于找到了!
寂灭龙庭的入口,竟然就在这传说中的万物终结之地——归墟之海!
他收起海图,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望向了那世界的边缘。
新的目标,已然确定。
他身形一晃,化作流光,消失在鬼哭峡深处,只留下那群依旧处于震撼与茫然中的修士。
猎人的征程,指向了最终的归宿——归墟之海,寂灭龙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