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惑古星的地表环境比从星空俯瞰时更加恶劣。暗红色的沙尘暴是这里的常态,狂风如同无数柄钝刀,持续不断地刮擦着一切。稀薄而狂暴的灵气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初来者感到呼吸不畅,灵力运转也受到干扰。
张平将破虚梭收起,周身自然流转起三色寂灭道韵,形成一个无形的力场,将风沙与有害的灵气隔绝在外。他步履沉稳,朝着星盘与巫旗共同指引的那道巨大裂缝走去。
脚下的沙土松软,留下清晰的足迹,但很快就被新的风沙掩埋。四周是望不到边际的荒凉戈壁,只有一些奇形怪状、被风蚀了亿万年的暗红色岩石耸立着,如同沉默的墓碑。
他一边前行,一边仔细感应着周围。除了荒凉,还有一种极其隐晦的……悲伤与不甘的情绪,仿佛烙印在这片土地的深处。那是上古时期遗留的痕迹,是辉煌文明逝去后的余烬。
随着他不断靠近那道巨大的裂缝,怀中的残破巫旗震颤得越来越厉害,甚至发出低沉的嗡鸣,那暗沉的灰色旗面无风自动,上面那个古老的“巫”字,隐隐有血光流转。
“此地与巫族有关?”张平心中猜测。大衍遗宫,巫族战旗,还有那《归墟源解·生》之卷,这几者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数个时辰后,他抵达了裂缝的边缘。
这道裂缝宽达数百里,向下望去,深不见底,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凛冽的罡风从深渊底部倒卷而上,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响,其中还夹杂着精纯的阴煞之气和混乱的空间波动。
寻常修士,恐怕连站在边缘都需要莫大勇气。
张平目光沉静,神识向下探去,却发现神识深入不过千丈,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扭曲、吞噬,无法窥探底部情况。
星盘的指引明确无误,目标就在下方。
他没有犹豫,纵身一跃,便坠入了那无边的黑暗之中。
身体急速下坠,罡风如同利刃般切割着他的护体道韵,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越往下,阴煞之气越重,甚至开始凝聚成一些模糊的、充满恶念的邪灵虚影,尖啸着扑来。
张平并指如剑,寂灭雷指随意点出,紫黑色雷光闪过,那些邪灵便如同冰雪消融,瞬间湮灭。这些低阶邪灵,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威胁。
下坠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下方依旧是一片黑暗,仿佛这条裂缝没有尽头。周围的压力越来越大,空间也开始变得不稳定,偶尔会出现细微的空间裂痕。
突然,他怀中的巫旗猛地爆发出强烈的血光!一股灼热的血脉之力自行涌出,在他面前凝聚成一个模糊的、由气血构成的箭头,指向侧前方的岩壁!
“嗯?”
张平心中一动,立刻操控身形,朝着那气血箭头指引的方向飞去。
靠近岩壁,才发现那里有一个极其隐蔽的洞口,被一层天然的幻阵和阴煞之气笼罩,若非巫旗指引,极难发现。
他运转《归墟源解·空》,身融虚空,悄无声息地穿透了那层幻阵,进入了洞口。
洞内并非向下,而是水平延伸,而且异常宽阔干燥,与外面肆虐的罡风阴煞截然不同。墙壁上,隐约能看到一些早已黯淡的壁画,描绘着一些顶天立地的巨人祭祀星辰、与庞大巨兽搏杀的场景,风格粗犷而古老,充满了蛮荒气息。
巫旗在这里平静了下来,但那股血脉共鸣却更加清晰。
张平沿着通道谨慎前行,走了大约数里,前方出现了一扇巨大的石门。石门由某种不知名的黑色金属铸造,上面雕刻着复杂的图案,中心是一个与巫旗上相似的“巫”字,只不过这个字是残缺的,仿佛被人生生击碎了一半。
而在石门旁边,靠着岩壁,竟然坐着两具高达三丈的庞大骸骨!
骸骨晶莹如玉,即便死去不知多少岁月,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血威压和一种不屈的战意!它们的骨骼结构与人类相似,但更加粗壮,而且骨骼表面布满了天然的、如同符文般的纹路。
巫族遗骸!
张平目光一凝。看来,这荧惑古星,在上古时期,很可能是一处巫族的重要据点。
他走近石门,发现那残缺的“巫”字凹陷处,形状与大小,似乎与他手中的残破巫旗的旗杆末端……隐隐吻合。
难道,这面偶然得来的巫旗,竟是开启此处石门的……钥匙?
他沉吟片刻,取出那面残破的巫旗,尝试着将旗杆末端,对准那残缺的“巫”字凹陷处,缓缓按了下去。
就在旗杆与石门接触的刹那——
嗡!
整个石门猛地一震!上面雕刻的所有图案瞬间亮起!那残缺的“巫”字爆发出冲天的血光,一股浩瀚、苍凉、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庞大意志,骤然苏醒!
轰隆隆!
沉重的石门,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精纯,同时蕴含着勃勃生机与寂灭归虚两种矛盾气息的奇异波动,从门缝中扑面而来!
张平精神一振,他能感觉到,星盘对《归墟源解·生》之卷的感应,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门后,会是大衍遗宫吗?
他握紧寂渊剑,一步踏入了石门之后。
踏入石门,身后的巨响缓缓平息,石门再次闭合,将外界的荒芜与死寂彻底隔绝。
门后的景象,让张平目光一凝。
并非想象中的宫殿楼阁,而是一片广阔的地下空间。天空(如果那能被称为天空的话)是一片朦胧的、自行发光的穹顶,投射下柔和如月华般的光芒。脚下是松软肥沃的黑色土壤,空气中弥漫着精纯而温和的灵气,与外界荧惑古星的狂暴截然不同。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片空间中,竟然生长着许多外界早已绝迹的奇花异草,散发着莹莹宝光。一条蜿蜒的小溪潺潺流淌,溪水清澈,蕴含着淡淡的生机。远处,甚至能看到一些温顺的、形似麋鹿和小兔的奇异生物在草丛间跳跃。
这里简直是一处独立于外界恶劣环境的世外桃源!
然而,张平并未放松警惕。他能感觉到,这片生机勃勃的景象之下,隐藏着一丝极其隐晦的寂灭道韵,与《归墟源解》同源,却又带着“生”的特质。
星盘的指引明确指向这片空间的深处。
他沿着一条由白色碎石铺成的小径向前走去,脚步落在松软的土壤上,悄无声息。两旁的奇花异草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芬芳,但他并未贸然采摘,谁知道这些上古遗种是否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随着深入,他发现了一些残破的建筑遗迹。这些建筑风格古朴宏大,多以巨大的石块垒成,上面雕刻着日月星辰以及各种从未见过的异兽图案,与之前在通道内看到的壁画风格一致,显然是巫族建筑的风格。
这里并非“大衍遗宫”,更像是一处巫族的避难所或者传承之地。
小径的尽头,是一座保存相对完好的圆形祭坛。祭坛由九种颜色的奇异玉石垒成,对应九宫方位。祭坛中央,并非供奉着神像,而是生长着一株奇特的小树。
小树不过一人高,通体翠绿如玉,枝叶稀疏,却散发着浓郁到极致的生机。而在那几片稀疏的叶子中间,悬挂着三颗果实。一颗纯白,散发着纯净的生命气息;一颗漆黑,蕴含着深沉的寂灭道韵;最后一颗,则是黑白交织,仿佛生死轮回在其上达到了完美的平衡。
“这是……生死轮回树?!”张平心中巨震!这可是只存在于太古传说中的先天灵根,据说其果实能让人窥见生死奥秘,甚至触摸轮回!
而星盘对《归墟源解·生》之卷的感应,源头并非来自这棵树,而是来自祭坛下方!
他强压下对那神奇果实的渴望,目光落在祭坛基座。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凹槽,形状……与他手中的残破巫旗,再次吻合!
难道这巫旗不仅是钥匙,还是引导他找到真正传承的信物?
他再次取出巫旗,将其插入那个凹槽。
嗡!
祭坛轻轻震动,九色玉石依次亮起柔和的光芒。那株生死轮回树仿佛被唤醒,枝叶无风自动,散发出更加浓郁的生机与道韵。同时,祭坛中央的地面缓缓裂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本源的气息,从阶梯下方弥漫上来。
那气息,既有万物生长的蓬勃朝气,又有繁华落尽的寂寥落幕,生死轮回的意境无比清晰。
《归墟源解·生》之卷,就在下面!
张平深吸一口气,正要迈步踏上阶梯。
突然,他身后传来一个冰冷而带着一丝贪婪的声音:
“真是令人惊叹的发现……巫族遗藏,生死轮回树……还有你,身怀归墟秘密的小子。看来,本座此行不虚。”
张平猛地转身!
只见不远处,空间一阵扭曲,两名身着黑袍的身影,缓缓浮现。
正是之前在烬灭之墟,与他争夺《归墟源解·火》之卷的幽冥殿修士!
他们,竟然也追踪到了这里!
两名幽冥殿修士的出现,如同两条毒蛇滑入了这片世外桃源,瞬间打破了此地的宁静与祥和。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阴冷死寂气息,与周围蓬勃的生机格格不入,使得那些温顺的小兽惊慌逃窜,连花草都微微蜷缩。
张平眼神冰冷,心中却并无太多意外。幽冥殿手段诡秘莫测,能追踪至此,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没想到对方来得如此之快。
“幽冥殿的鼻子,倒是比狗还灵。”张平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寂渊剑已悄然出现在手中,三色寂灭道韵在周身流转。
“桀桀……”其中一名黑袍人发出刺耳的笑声,兜帽下的目光如同毒蛇般锁定张平,“小子,在烬灭之墟让你侥幸得了传承,还真以为自己能翻天不成?此地巫族遗藏与那生死轮回树,不是你配染指的!识相的,交出在烬灭之墟所得,以及你身上的归墟秘密,或许能留你个全尸。”
另一名黑袍人则阴恻恻地补充道:“还有那面巫旗,也一并交出来。此物,对我幽冥殿有大用。”
两人气息相连,阴煞之力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将张平隐隐包围。他们的修为,一人是合体初期巅峰,另一人赫然也达到了合体初期!比起在烬灭之墟时,似乎还有所精进,显然另有际遇。
张平心中凛然,同时面对两名状态完好的合体期修士,压力远比之前面对受伤的赤阳子和那名被重创的黑袍人时要大得多。而且此地环境特殊,他那融合了三卷的归墟道韵,似乎受到那生死轮回树生机的影响,运转起来不如在纯粹毁灭环境中那般顺畅。
但他不可能退缩。《归墟源解·生》之卷近在咫尺,岂容他人觊觎?
“想要?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音未落,张平率先发动攻击!他深知必须先发制人,打破对方的合围之势!
目标,直指那名合体初期巅峰的黑袍人!
《归墟源解·空》施展,身形瞬间模糊,原地留下道道残影,真身已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对方左侧!寂渊剑带着空、雷、火三重寂灭之力,划出一道扭曲空间的轨迹,直刺其肋下!
“雕虫小技!”
那黑袍人冷哼一声,似乎早有防备,不闪不避,黑袍鼓荡,一只干枯如鬼爪的手掌猛地探出,掌心之中,一个旋转的黑色漩涡骤然浮现,散发出强大的吸力与腐蚀之力,竟是要硬接张平这一剑!
正是之前在火焰山洞穴外施展过的神通!
然而,张平如今的剑,岂是当初可比?
嗤——!
剑尖与黑色漩涡碰撞的刹那,预想中的能量湮灭并未立刻发生!那黑色漩涡竟异常坚韧,疯狂旋转,试图将寂渊剑上的三重寂灭道韵分散、吞噬!
与此同时,另一名黑袍人动了!他身形化作一缕黑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张平身后,五指如钩,带着撕裂神魂的阴风,直抓张平后脑!
前后夹击!
张平腹背受敌,但他临危不乱。心念一动,一直扣在左手的归墟镇魂印骤然祭出,虽裂纹遍布,乌光却依旧炽盛,悍然迎向身后的偷袭!
同时,他持剑的右手猛地一震!
“爆!”
融入剑罡中的那一丝混沌火源之力,被他瞬间引动!
轰!
小小的爆炸在剑尖与黑色漩涡接触点发生!虽然威力不大,却恰到好处地打破了那微妙的力量平衡!黑色漩涡剧烈一颤,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
就是现在!
张平剑势不变,归墟剑意催发到极致,如同庖丁解牛,沿着那丝凝滞的缝隙,悍然刺入!
“什么?!”那黑袍人脸色剧变,想要变招已是不及!
噗嗤!
寂渊剑锋锐的剑尖,带着三重寂灭道韵,瞬间刺穿了他的护体阴煞,没入肋下数寸!归墟之力疯狂涌入其体内,开始湮灭其生机!
“啊!”黑袍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形暴退,黑袍被剑气撕裂,露出里面一件闪烁着幽光的内甲,正是这件内甲挡下了大部分威力,否则这一剑足以重创他!
而另一边,归墟镇魂印也与另一名黑袍人的鬼爪狠狠碰撞在一起!
铛!
乌光与阴煞四溅!镇魂印剧烈震颤,表面的裂纹似乎又扩大了一丝,但终究是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电光火石之间,张平以一敌二,虽未能重创敌人,却成功逼退一人,挡住了另一人的偷袭,展现出了惊人的战力与战斗智慧。
两名黑袍人重新汇合,看向张平的目光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这才过去多久?此子的实力进步速度,简直匪夷所思!
“此子绝不能留!动用‘幽冥锁魂链’!”那受伤的黑袍人厉声喝道。
另一人点头,两人同时掐动法诀,一股更加阴冷邪恶的气息开始凝聚。
张平持剑而立,微微喘息,眼神却愈发锐利。他知道,真正的恶战,现在才刚开始。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两人,否则迟则生变。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祭坛上那株随风轻摇的生死轮回树,尤其是那颗黑白交织的果实。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