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耳边呼啸,树木的残影连成一片模糊的绿色屏障。
药师兜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逃了多远。
他只有一个念头。
远离!
远离那两个宇智波,远离那个被摧毁的巢穴!
左肩断臂处传来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一阵阵侵袭着他的神经。
仙人模式赋予的强大恢复力正在努力修复创伤。
新生的肉芽在伤口处蠕动、交织,试图止血和连接。
但宇智波止水那最后一击蕴含的、高度凝练的风属性查克拉。
如同无数细小的、旋转的刀片,顽固地盘踞在伤口深处,持续不断地进行着破坏与切割。
极大地延缓了愈合的过程,带来一阵阵撕裂灵魂般的痛楚。
这疼痛不仅仅来自肉体,更来自内心。
他不是什么无名小卒!
他不是大蛇丸大人随手可以丢弃的工具!
更不是那个躲在幕后、连真面目都不敢露出的“斑先生”的附庸!
他是兜!
他是药师兜!
他是一个有名有姓、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努力!
掌握了龙地洞仙术、优化了秽土转生、甚至一度将整个忍界搅得天翻地覆的人!
他要让所有人都记住这个名字!
恐惧这个名字!
然而,现实的残酷却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狂热的复仇火焰。
查克拉在之前的激战和亡命奔逃中几乎消耗殆尽。
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视线开始模糊,脚步也变得踉跄。
“砰!”
他撞断了一棵碗口粗的小树。
“哗啦!”
他跌进了一片灌木丛,尖锐的枝条划破了他残破的衣物和皮肤。
“噗通!”
最终,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从一处缓坡上滚落。
重重地摔在了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岸边,溅起一片水花。
冰凉的河水浸湿了他的身体,稍稍缓解了伤口的灼痛,但也带走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他仰面躺在河滩的鹅卵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
天空在他眼中旋转、模糊,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离他远去。
“呃……”
他试图撑起身体,但手臂一软,再次瘫倒在地。
断臂处的伤口因为动作而再次崩裂,鲜血汩汩流出,将身下的河水染红了一小片。
风属性查克拉的破坏让他连最简单的止血都难以做到。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熄灭。
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模糊的视野边缘,似乎看到了一个身影。
正从河对岸的树林中缓缓走来。
那身影……有些熟悉……金色的……温暖的……
是幻觉吗?
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他来不及细想,无尽的黑暗便吞噬了他所有的感知。
……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温暖而干燥的触感将兜从深沉的昏迷中缓缓拉回现实。
他首先感受到的,不再是河水的冰冷和鹅卵石的坚硬。
而是身下柔软的被褥,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阳光曝晒过的布匹味道和……孩童的气息。
他猛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中阴沉的天空或是冰冷的岩洞,而是一个简陋却干净的木制天花板。
几缕阳光从窗户的缝隙中透进来,在空气中形成一道道光柱,可以看见细小的尘埃在其中缓缓漂浮。
他动了动,想要坐起来,却牵动了左肩的伤口,一阵尖锐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同时也让他彻底清醒。
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左肩那恐怖的断口已经被仔细地清洗、敷上了散发着清草药香的膏药。
并用洁白的绷带妥善地包扎了起来。
虽然内部风属性查克拉造成的破坏依旧存在,疼痛难忍,
但至少外部出血已经止住,伤口也被处理得十分专业。
这里是哪里?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摆放着几张简单的木床,看起来像是一个集体宿舍。
而此刻,在离他床铺不远的地方,正围着几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几个年纪很小的孩子,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过五六岁。
他们穿着洗得发白但很干净的旧衣服,正怯生生地看着他。
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但也带着明显的恐惧。
有几个胆大的,正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似乎想要碰一碰他露在绷带外、覆盖着细密白色鳞片的皮肤。
但又因为害怕而迟迟不敢落下。
兜看着这些孩子,看着他们眼中那种混合着恐惧与好奇的纯真眼神,心中莫名地烦躁起来。
他当然知道他们在害怕什么。
害怕他现在这副人不人、蛇不蛇的怪物模样。
为了获得力量,为了超越大蛇丸大人,他主动融合了过多的蛇类细胞。
使得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不可逆的异变。
这副尊容,别说小孩子,就是成年人见了也会感到恐惧和厌恶。
他冷哼一声,不想理会这些碍眼的小东西,挣扎着想要起身离开。
他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
然而,就在他试图用手臂支撑身体时,一个声音,如同穿越了漫长的时空隧道。
带着他记忆中早已模糊、却又深刻到灵魂深处的温柔,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你醒了?”
这个声音……
兜的身体猛地僵住,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
他维持着半起身的姿势,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感到一阵阵心悸。
熟悉到让他以为是自己失血过多产生的幻听。
熟悉到……让他内心深处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恐慌与一丝微弱期盼的后怕。
他不敢回头。
他害怕一回头,看到的只是一个因为极度渴望而产生的幻影。
或者,是一个戴着面具的、模仿着那个声音的敌人。
他宁愿这只是一个梦。
然而,那个声音的主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内心的惊涛骇浪,或者说,她并不在意。
脚步声轻轻响起,那个人绕到了他的床前,然后蹲下了身子,让自己的视线与躺在床上的他持平。
一张脸,清晰地映入了兜因为震惊而收缩的瞳孔之中。
金色的、略显凌乱却依旧柔顺的长发,温柔得仿佛能包容一切苦难的眼眸。
挺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熟悉的圆形眼镜。
嘴角带着那抹他曾在无数个孤独冰冷的夜晚反复回忆、却始终无法清晰记起的温暖笑容。
药师野乃宇。
他曾经的院长,他黑暗童年中唯一的光,他以为早已被他亲手……埋葬在过去的人。
“哎呀,你看我,”
野乃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语气自然得仿佛只是在对一个迷路的陌生人打招呼:“光顾着问你了,都忘了自我介绍。”
“我叫药师野乃宇,是这家孤儿院的院长。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眼神清澈而真诚,没有任何伪装的痕迹。
仿佛真的只是第一次见到他,在询问一个受伤的、需要帮助的陌生人的名字。
“……”
兜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看着眼前这张鲜活的面容,感受着那独属于她的、平和而温暖的查克拉波动,大脑一片空白。
院长……还活着?
怎么可能?!他明明……他明明亲眼……
无数的疑问、震惊、恐慌、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庆幸。
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的心理防线。
一直以来支撑着他的偏执、疯狂和复仇的信念。
在这一刻,在这个他以为早已失去的人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发出声音的,那声音干涩、嘶哑,仿佛不是他自己的。
“……兜。”
仅仅一个字,却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看着野乃宇,看着那双透过圆形镜片望着自己的、温柔依旧的眼睛。
一个更加让他恐惧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
她……不记得我了?
或者说,她真的……只是恰好救了一个长得像怪物的陌生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所执着的一切,他所犯下的一切……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