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十二月五日，星期六，在一个清冽的清晨如约而至。
窗外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吴离的生物钟准时唤醒了他。
他刚想如往常般轻轻抽出被茜特菈莉枕着的手臂，小心翼翼地下床时，却感到怀里的温暖动了动。
“唔……”
茜特菈莉发出一声软糯的鼻音，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蓝紫色的眼眸里没有一丝睡意，清澈明亮，映着窗外熹微的晨光，也映着吴离惊讶的脸庞。
“茜儿？今天怎么醒这么早？”吴离有些意外，平时不睡到日上三竿绝不罢休的小懒猫，居然和他同时醒了。
茜特菈莉没有回答，只是仰起脸，主动凑上去，在吴离的唇上印下了一个带着暖意和清香的早安吻。她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期待。
“因为……”
她在他唇边低语，气息温热，“今天是个特别重要的日子呀，奶奶我可不想浪费一分一秒在睡觉上。”
说完，茜特菈莉像只灵巧的小猫，掀开被子就跳下了床，动作轻快，“快起来快起来！离！我们去吃早餐！”
吴离被她难得的早起和雀跃感染，心尖仿佛被羽毛轻轻搔动，酥酥麻麻。
他笑着坐起身，看着茜特菈莉哼着小曲跑进洗手间的背影，心底一片温软。
是啊，特别重要的日子，对他们而言都是最特殊的日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日子。
吴离摸了摸床头柜，那里放着他已经装满星星、系上了深蓝色丝带的玻璃罐。
嗯，已经早就准备好了呢。
……
早餐是简单的牛奶麦片和煎蛋，但两人都吃得格外香甜。
空气中流淌着一种无声的默契和即将揭晓秘密的悸动。
等两人吃完时，阳光已经彻底洒满了小院，给万物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特殊的日子，也是特别好的天气。
收拾好碗筷，两人面对面坐在客厅柔软的沙发里。气氛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以及院子里五花肉偶尔的呼噜声。
“离……”
终于，茜特菈莉深吸一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像熟透的水蜜桃。她站起身，跑到卧室，抱出了一个用淡粉色礼品纸精心包装、还系着漂亮蝴蝶结的方方正正的盒子。
盒子不小，看起来很有分量。
“这个……这个给你！”
茜特菈莉把盒子塞到吴离怀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期待又带着点紧张。
“可以打开看看哦！不……不许笑话奶奶我手艺差！”
闻言，吴离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当然知道茜特菈莉会送自己礼物，但真到了这时候，他心里边的紧张却仿佛被放大了成千上万倍。
茜儿……会送自己什么礼物呢？
好期待呀……
打开看看吧。
吴离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当里面的东西完全展现出来时，他愣住了。
那是一件毛衣。
一件……用色温暖而大胆的毛衣。
主色调是温柔的米白色，但在胸前的位置，用深浅不一的粉色、蓝色和紫色毛线，歪歪扭扭却无比用心地织出了一幅图案：q版的茜特菈莉双腿盘在茜特拉琳上，怀里抱着伊兹帕帕往一个方向飞去……
吴离一瞬间就想起来了，这就是他们当初第一次见面时，茜特菈莉的样子。
只是……这毛衣上并没有织当初的他……
“离，”似乎看出了吴离的疑惑，茜特菈莉轻声开口，“还记得奶奶我以前怎么教你的吗？注意细节哦。”
吴离愣了一下，开始更仔细地观察着这件毛衣，细节……细节……
哦！是方向！
吴离终于发现了茜特菈莉口中说的“细节”，是方向。
如果穿上这件毛衣，里边茜特菈莉飞去的方向，正好是吴离心的方向。
“嘿嘿，”见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了，茜特菈莉忍不住得意地笑了一下，接着伸出手，在吴离心脏的位置比划着。
“怎么样？奶奶我飞得进你的心里吗？”
“嗯，”吴离用力地点着头，已经有点激动地语无伦次了，他抓住了茜特菈莉放在他心口的小手，和她一起抵在自己心头处，静静感受着“扑通扑通”的心跳。
“当然啦，早就飞进来了。所以，茜儿也别想飞出去哦。”
闻言，茜特菈莉笑着摇了摇头，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吴离，“这么霸道？”
“嗯哼？”
“好啦，奶奶我已经飞不出去哦，哼……真是个小坏蛋。”
说完，茜特菈莉顺势身体前倾，扑进了吴离怀里，依偎在他胸膛前，露出最幸福的笑容。
而吴离感受着怀里熟悉的温软，目光却依旧停留在手里那件毛衣上。
茜儿送他的这件毛衣上。
客观上来说，这件毛衣针脚明显不够均匀，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出拆过重织的痕迹，图案的边缘也带着点手工特有的稚拙感。
但正是这份不完美，让它充满了独一无二的、笨拙而真挚的爱意。
“对了，茜儿……这是你……”
尽管已经知道答案，吴离仍忍不住发问，声音都有些发哽。
他抚摸着毛衣上那稚嫩却无比熟悉的图案，指尖能感受到毛线的柔软和她倾注其中的心血。
他能想象她笨拙地拿着棒针，对着图解抓耳挠腮，甚至可能被毛线缠住气鼓鼓的样子。
这件毛衣上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她对他的爱。
“嗯！”
茜特菈莉用力点头，眼睛亮得惊人，带着点小骄傲，又带着点羞涩。
“奶奶我学了好久呢！失败了好多好多！你看我的手！”
茜特菈莉松开抱住吴离的手，伸出手指，指腹上果然有被棒针磨出的浅浅痕迹，她没有用秘术将这些痕迹消除。
因为她想让吴离知道，为了织成这件毛衣，她费了多少心血，这件毛衣又是蕴含了多少她对他的爱意。
如果消除了，不就和之前李海涛他父母一样了吗？
“但是，我想让你穿上它！这样冬天就不会冷啦！你看，上面有茜特拉琳、伊兹帕帕，还有……还有奶奶我自己……”
她指了指毛衣上那个粉色的身影，脸蛋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包裹了吴离的心脏，又酸又胀，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猛地站起身，将这个为他笨拙地编织了整个温暖冬天的小小身影再次紧紧、紧紧地拥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傻瓜……”
吴离的声音低沉沙哑，埋首在她馨香的发间，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她的气息。
“茜儿是大傻瓜……织得这么辛苦……还弄伤了自己……”
说完，吴离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微微颤抖，有温热的液体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料。
“才不傻！”
茜特菈莉在他怀里闷闷地反驳，带着浓重的鼻音，双臂却更用力地回抱住了他，“奶奶我乐意！”
抱了许久，直到怀里的抽泣声渐渐平息，吴离才稍微松开她，用指腹温柔地拭去她眼角残留的泪珠。
他捧起她哭得梨花带雨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小脸，珍重地在她湿润的眼睫上落下一个吻。
“茜儿，我也有礼物给你。”
片刻后，吴离拉着茜特菈莉坐下，从沙发另一边拿起了那个系着深蓝丝带的玻璃罐。
当那满满一罐、五彩斑斓、在阳光下折射出梦幻光芒的纸星星出现在茜特菈莉眼前时，她瞬间屏住了呼吸，蓝紫色的眼眸睁得大大的，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这是……”
茜特菈莉喃喃道，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梦。
“四千七百四十八颗星星。”
吴离的声音温柔而清晰，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承诺感，“从你把我从那个雪夜里捡回来的那一天，到今天，我们相遇的每一天。”
吴离打开罐子，轻轻倒出几颗星星在她掌心。小小的纸星带着他指尖的温度，安静地躺在那里。
“citlali，”他念着她的名字，带着星辰般的温柔，“这些星星，每一颗都代表有你在的、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
他拿起一颗粉色的星星，轻轻放在她手心，“谢谢你，茜儿。谢谢你创造了我的宇宙。”
茜特菈莉呆呆地看着掌心那几颗小小的星星，又看看罐子里那密密麻麻、仿佛装下了整片星河的璀璨光芒。
十三年，四千七百四十八个日日夜夜……这个数字像一块滚烫的烙印，深深烙在了她的心上。
她想起那个冬夜里奄奄一息、伤痕累累的小男孩，再看看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眼神温柔似水、为她折了四千多颗星星的男人……
巨大的幸福和一种近乎神圣的满足感瞬间将她淹没。
她猛地扑回吴离怀里，这一次，是放声大哭，像要把所有的感动、所有的爱意都宣泄出来。
“呜哇——离你这个大笨蛋！大笨蛋！折这么多星星手不疼吗！眼睛不花吗！呜……”
茜特菈莉一边哭一边捶打着吴离的背，力道却轻得像挠痒痒，“奶奶我……奶奶我好喜欢！最喜欢了！最喜欢离了！呜……”
吴离只是温柔地笑着，紧紧抱着她，任由她的泪水浸透衣衫，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着一个最珍贵的宝贝。
窗外的阳光正好，暖暖地笼罩着相拥的两人，将那罐星星照耀得更加璀璨夺目。
过了好一会儿，茜特菈莉才抽抽噎噎地抬起头，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像只委屈的小兔子，但脸上却洋溢着无与伦比的幸福光彩。
“离，”她吸了吸鼻子，指着那件被放在一边的毛衣，带着浓浓的鼻音却无比认真地说，“快！穿上给奶奶我看看！”
吴离笑着应允，小心翼翼地脱下外套，套上了那件独一无二的、带着茜特菈莉图案的手工毛衣。
尺寸果不其然地非常合身，温暖的触感瞬间包裹了他。
“好看吗？”他张开手臂，在她面前转了个圈，笑容温暖而明亮。
茜特菈莉仰着小脸，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着，从略显歪斜的领口，到稚拙的图案，再到不算平整的衣摆。
然后，她的嘴角一点点、一点点地向上扬起，最终绽放出一个比窗外阳光还要灿烂明媚的笑容，用力地点着头。
“嗯！好看！全世界最好看！离穿奶奶我织的毛衣最好看啦！”
茜特菈莉的声音清脆响亮，充满了自豪和甜蜜。
吴离笑着再次将她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两人依偎在沙发上，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感受着这份由无数平凡日夜累积而成的、沉甸甸的幸福。
茶几上，那罐璀璨的纸星星安静地见证着一切。
“离～” 茜特菈莉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软软的，“我们今天……不去开店了好不好？”
“好。”吴离毫不犹豫地答应。
“我们……就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好不好？”
“好。”
“离要一直抱着奶奶我。”
“好，一直抱着。”
“还要给奶奶我讲……讲你折星星时都在想什么……”
“好。每一颗星星，都有一个关于茜儿的小故事。”
“唔……那奶奶我要听四千七百四十八个故事！”
“好，慢慢讲，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窗外，冬日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将相拥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屋子里，只有两人轻柔的呼吸声、心跳声，以及那罐无声诉说着四千七百四十八个日夜的星星，在静谧中闪烁着永恒而温暖的光芒。
五花肉在院子里翻了个身，继续晒着太阳。小酒杯不知何时跳上了沙发，蜷在两人脚边，发出了满足的呼噜声。
简简单单，却美好得令人心醉。
这就是属于他们的，最好的日子。
……